海事債券是魏公公為籌集資金,特以海事太監為名,公開面向大明朝文武官員(不分內外廷)、皇親勛貴發行的有價證券。
這是初期階段,未來,魏公公是要面向全體大明國民發售海事債券的。甚至于他準備在做出成績后,聯合遍布天下的礦監、稅使及各鎮守太監,內廷的諸位掌印、提督,共同組建內廷商業聯盟,以期能整合內廷資源,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小冰河天災,及有可能依舊出現的遼患。當然,和勢力更為龐大的外朝斗爭,也是這個聯盟的神圣、不可推卸的使命。
“朝廷心腹,內廷股肱”這八個大字,代表的不僅僅是榮譽,更是重擔。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良臣不帶頭,誰來帶頭?
可以肯定的是,此債券由魏公公個人擔保,承諾購買人在指定日期內可以連本帶息收回投資。凡購買人皆可享受魏公公一對一的私人特惠服務。
當然,將來魏公公生意做大了,可能也無法照顧那么多股東,屆時還是需要不少秘書來干的。魏公公自己,日理萬機已經很辛苦了,怎么還能事事親為呢,他老人家宏觀調控一下就行。
現在債券還沒印刷出來,魏公公手上只有一張剛剛畫好的式樣圖,甚至連詳細的債券介紹都沒有,可以說,這還是一張畫在紙上的大餅。
但這絲毫不影響魏公公以很端正、認真的態度向他的第一個客戶——南城兵馬司副指揮孟國忠隆重推薦他將要在京師大力營銷的海事債券。
兩世為人,天地良心,魏公公從沒像今天這樣如此重視商業信譽。他就差在胸口上擺上一塊大石請孟國忠砸一下,以此證明他魏公公的良心是多么的實在。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魏公公手上有項目,預期回報率百分之幾千,這么好的項目要不是他魏公公沒有啟動資金,能白便宜你個小小的兵馬司副指揮么?
更何況,天保地保,能有他魏公公的人格保證來的更實際?
他可是穿越者!
雖然,似乎,這個穿越者有些丟穿越者的臉面,但,他終是穿越者中的一員。
天機,就是魏公公的底牌。
想要推銷產品,首先就得營造好的推銷環境,然事急從權,魏公公眼下還沒來得及招上一批售樓小姐,只能親自上陣。
他發誓,一定會以最熱誠的態度服務對方,使任何一個投資于他的客戶都能享受到上帝般的尊崇享受。
不論是什么人,只要買了他魏公公的海事債券,那就是爹親娘親般的存在——哪怕,黑臉老漢也來入上一股。
做生意是做生意,打打殺殺是打打殺殺,這一點良臣很分的開。
他從來不是一個極端分子,所以他會在掙足敵人的錢之后,再把敵人殺死。而非一昧的強硬到底,那不好,憑空把錢損失了,豈是為人之道。
“孟指揮,你摸著良心說,咱家這買賣劃算不劃算?年回報率四分,你投一千就能得一千四百兩,放眼北京城,哪家高利鋪子能出得了咱家這價錢?也是咱家和孟指揮有緣,那什?不打不相識么。”
良臣滿臉堆笑,情深意切的看著一臉懵逼的孟國忠,“孟指揮一看就是做大買賣的人,不會看不出咱家這海事債券大有可為吧?…別猶豫了,皇爺既然把這差事交給咱家,說明咱家的本事皇爺是信得過的。你不信咱家,還信不過皇爺?你要連皇爺都信不過,咱家和你也沒什么好說的,對不對?”
“咱家這海事債券份量不會太多,只面向特定人群發售。這特定人群,咱家就跟孟指揮說明白了吧,非達官貴人不售!”
良臣將身子朝前傾了傾,很是神秘的低聲道,“實不相瞞,宮里有幾位大人物已然跟咱家買了債券,另外幾家公主府也在和咱家接洽這事。就連貴妃娘娘那邊都讓國舅和咱家說這事呢。”
孟國忠張了張嘴,旋即又緊閉起來,他覺得面前這小太監說話好像不是太靠譜。你那破債券真要是宮里大人物和公主們都買了,你用得著費這么多口水跟我推銷么。
良臣可不管孟國忠信還是不信,因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孟國忠必須買,然后他就能向一個客戶說你看,連南城兵馬司的孟國忠都買了咱家這債券,你這么大身份人,還能叫孟國忠比下去?
一個接一個,良臣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建立起龐大的VIP客戶群。
“咱家說了這么多,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給孟指揮聽了。咱家這也實在是沒什么好說的了,孟指揮看著辦吧,反正錯過這次機會,孟指揮一定會后悔終生的。”
良臣濕了濕嗓子,很是鄭重的將勾勒出的債券式樣圖推到了孟國忠面前。
一張白紙,寥寥幾筆畫了個長方形的圖,“海事債券”四個大字一目了然,右下角是“欽命提督海事太監”幾個小字。
草率,十分的草率。
孟國忠怎么也沒法從這破圖上看到魏公公先前,說的天花亂墜的光明錢景,他只看到了大大的兩個字——敲詐。
田剛和李維抱臂站在邊上,同時探頭看著魏公公說的那海事債券圖,二人臉上表情很是玩昧。
鄭鐸則是將腦袋稍稍往窗戶方向別了別,似乎他再正眼看下去,會忍不住笑場。
無所謂,真的無所謂,良臣完全沉浸在自己畫出的宏偉未來圖上面,這個世界,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就如財富永遠集中在少數人手中。
咱家上讀五千年,下讀四百年,看過的小說比你們吃過的米飯都多,被讀者罵的次數是你們擼幾輩子管都及不上的,懂的還能比你們少?
嗯,圖紙是簡單了點,但事急從權,先湊合著拿下第一單。有了錢,咱家自然會請親自設計,專門印刷,準保讓下一批客戶眼前一亮。
孟國忠啊,咱家這可是真的把心掏給你看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咱家真沒騙你,只要入了伙,將來一定發大財。你做一輩子兵馬司副指揮都比不上咱家這一單。
現在,需要孟國忠做出選擇了。
魏公公,不喜歡強人所難,總要你有情我有義才行。
孟國忠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那張紙,跟被點了穴似的,半天沒吭聲。
良臣也不急,因為現在,不僅是他在創造歷史,也是孟國忠在參與歷史。
今天這一幕,將來,是要被載入史冊的!
良久,孟國忠終是動了下,長長的吐了口氣,然后幽幽的問了句:“魏公公,您還是長話短說,這債券賣本官多少錢一份?”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孟國忠萬般傷感,自打進了這內官監駐外辦事處的院子,他就知道自己進了鴻門宴。
什么破海事債券!
這魏太監擺明了是仗著錦衣衛南鎮給自己坐地漲價呢!
投資是不可能投資的,把錢投進去跟肉包子喂狗沒什么區別。他孟國忠好歹也是正牌進士出身,能是傻子!
奈何,形勢比人強,東廠都叫打發了,魏太監水實在太深,他孟國忠惹不起,因而再是不甘,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只要,不是太離譜,多個千八百兩的,孟國忠也認了,大不了替朝廷白干幾年好了。
“爽快!”
良臣叫了一聲好,“咱家就喜歡和孟指揮這么痛快的人打交道!哈…咱家這債券不貴,若換作別人,至少兩千兩一份,擱孟指揮這邊,打個折上折,五百兩一份!不多,孟指揮認上二十份,湊個整就行!…來人啊,取筆墨來,咱家要給孟指揮寫認購書…”
推銷成功,魏公公很是歡喜,然而話音還沒落呢,大客戶孟指揮卻雙腿一軟,凳子轟的倒地,緊接著人也倒地,直接癱坐在地上。
“呀,孟指揮這么不小心的?”良臣愣了下,很是心疼的上前要扶孟國忠起來。
第一個客戶,有很大的意義,值得魏公公屈身相扶。
“別別別,”孟國忠卻跟觸電般怎么也不肯讓魏公公扶他起來,一臉哭喪,“魏公公,你就饒了本官吧,那五千兩本官已是傾家蕩產了,到哪再給你弄一萬兩!”
吃不消,真是吃不消,孟國忠就是老婆孩子都賣了,也不可能再湊一萬兩出來。
田剛和李維的嘴也抽了,好家伙,魏公公真能開價!
鄭鐸依舊面無表情,因為,他的臉已經僵了。
“無妨,無妨,辦法總是人想的,孟指揮先起來,有困難咱們一起想辦法嘛,咱家不是那種不近情理的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良臣也覺得自己似乎價碼開大了,孟國忠說到底只是個小小兵馬副指揮,能撈的油水也就是地面上的,一萬兩于對方而言想來也真是困難。
但這不要緊,魏公公不僅賣債券,同時還提供售后服務。最后要是孟指揮還是湊不出錢來,也沒什么打緊的,魏公公同時提供分期服務,當然,額外可能要收點手續費。
反正,只要你孟指揮認購,魏公公這里是萬事好商量的。
一錘子買賣的事,他魏公公向來不屑為之。
可是,魏公公這里有余地,孟國忠卻不肯起來,拉他幾次屁股都不動一下,像是鐵了心要當縮頭烏龜,賴也好,死也好,不管怎么著,反正這一萬兩休想他拿出來。
“孟指揮你,這…唉,真是的,不過一萬兩的小小投資而矣,你至于這樣么?”良臣好言相勸,都說了有困難一起解決,你先起來再說啊。咱家是要錢,又不是要你的命。
敲詐,典型的敲詐!
一萬兩的小小投資?虧你魏太監好意思說出口的!
孟國忠悲憤莫名,眼角不自禁的就是一行清淚。
不過,還是松了口。
“魏公公,本官只能買兩份,多一份都不行,魏公公要不答應,”孟國忠一咬牙,“要打要殺就隨公公好了。”
說完,孟國忠直接把頭往地上一低,官帽掉了都不去撿。那架勢真是隨便你魏公公玩什么了,
敢怒不敢言的滋味真不好受,孟國忠算是領會了這魏太監的無恥,后悔什么的就不要說了,埋怨誰也沒意義,他現在是鐵了心不起來,盤算著你魏公公再橫,總不能殺了我吧?
那錦衣衛的南鎮撫使兇得不能再兇,不也只是敢躲殺一番底下的番子,沒敢把東廠的外六檔也打死么?
怎么著,到你魏太監這,還敢把我這朝廷命官打死不成!
一千兩?
良臣臉掛不住了,他費了半天的勁,不換來這個結果?
數目實在是和他想要的差距太大,感覺就跟他魏公公一張熱臉貼在冷屁股上般難過。
將心彼心,你孟指揮也太給臉不要臉了吧,打你進這屋后,你今天砸咱家場子的事,咱家可是一個字都沒跟你提,完全是好心好意要和你把酒言歡,從今而后攜手共進,可你就他娘的這樣回報咱家?
良臣很難過,也很委屈,他真的是好心,你孟國忠以為咱家真稀罕你那點臭錢?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砰!”的一聲,氣著了的魏公公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發出一聲巨響,紙墨硯臺都騰空而起,緊接著就是怒喝一聲:“咱家百忙之中抽空向你孟指揮推銷債券,你孟指揮卻當咱家是叫花子么!”
翻臉太快,硯臺“叭”的一聲掉在孟國忠身邊,碎成幾瓣,孟國忠忍不出抖了三抖。
“公公莫要和他廢話,我這就帶人去抄了他南城兵馬司!”鄭鐸在佩服自家公公無恥的同時,不失時機的配合了一下。
田剛和李維也想幫腔,可一聽是抄兵馬司,二人還是理智的閉上了嘴。他們敢幫著魏公公跟東廠做對,但公然去抄南城兵馬司,還是得慎重一二才行。那地,畢竟正兒八經的朝廷機構,不是哪個人。
抄兵馬司?
魏公公一聽這主意,卻是眼前一亮,欣賞的朝鄭鐸點了點頭:是個好點子。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天經地義。
咱家,心可不太軟。
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