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不是多此一舉,而是很有必要。
如果不多說這么一句,他老人家總覺不放心。
畢竟不是自家的兵,又沒有隸屬關系,實在是靠不住啊。
重賞之下,才有勇夫。
魏公公是太監,是皇帝的人,身份百分百合法,對正定這幫士兵有天然的權威性。再有重賞的鼓勵,雙重保險之下,才覺穩妥。要不然,很難說這些正定兵會不會如他所愿,勇于開火。
果然,十來個持銃的正定親兵聽了魏公公后面一句,一個個眼珠子都直了,真是腿也不哆嗦了,舌頭也不打結了。
十兩一個,大錢啊
弟兄們隨魏公公跑一趟老家,才分得一兩銀子啊這還是千戶大人體恤呢。
十兩銀子,趕得上一年的餉銀了。
不用魏公公再多說一句,十多個持銃親兵就不約而同將火銃舉了起來,一手對著三元觀眾人,一手拿著火折子。
那架勢,只要魏公公一聲令下,當場就能叫你三元觀死一片。
如此近的距離,除了鐵甲,不然都能給你轟成馬蜂窩。
望著十多桿對著自己的火銃,三元觀眾人連同觀主常鐵拳在內,都是又驚又懼,呼吸都好像停了般,心跳那是快的不能再快了。
真的沒人敢動,哪怕常鐵拳自忖手里兩顆鐵球打出去,肯定能搶先擊倒兩個兵,可他依舊是不敢動。
他不敢動,別人更不用說。
龍三的尸體擺在那,那么好的身手都躲不過這火器區區一擊,別的徒弟們又如何以身試銃。
倒是對著他們的那幫持銃親兵蠻失望的,內心里,他們還真是希望有那么幾個不開眼的跳出來找死。
因為,都是銀子啊。
當然,只能是幾個,都不開眼的話,這幫持銃親兵能做的估計也就是棄銃而逃了。
別看魏公公剛才這一銃打的漂亮,一下就把人打中,震得三元觀眾人跟傻了般。
事實上,也是魏公公運氣好,拿的那把銃質量還不錯。
至于別的銃是不是能夠順利打響,很難說的事。
“魏公公,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常鐵拳也顧不得傷心二徒弟了,連連向良臣作輯賠笑。他可沒老糊涂,這小太監說殺人就殺人,分明就是個膽大包天的主。這種人,還是宮里的,真不是他能惹的。
魏公公沒開口呢,耳畔倒傳來那總旗的罵咧聲。
“他娘的,你們想造反不成”
一見三元觀的這幫人怕火銃,周安心氣一下就來了,一反剛才色厲內荏的樣子,罵罵咧咧的指揮手下就將三元觀的人給圍住了。
“誰要是敢動一下,老子拿他腦袋當尿壺”
周安把刀子拿在手里揮了幾下,那幫拿刀持矛的正定兵也是一個個兇神惡煞,儼然精兵。
沒人敢動,對方雖然只有十幾桿火銃,可誰都不想成為被射中的那個人。更何況,那魏太監手下的騎兵正摩拳擦掌,一個不對就縱馬踏殺過來了。
良臣沒理會討饒的三元觀主,而是示意趙明過來。
趙明過來卻低聲說譚千牛不在這幫人當中。
良臣眉頭一皺,朝觀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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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認為這三元觀主會為了一個徒子徒孫跟他魏公公對抗,這觀里說不定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念及此處,立時吩咐下去將三元觀眾人押到觀中看押,爾后挨屋搜查,一片瓦都要翻過來看。
三元觀眾人被押解時,不少人面色難看,觀主常鐵拳更是黑的嚇人。
搜了半天,散碎的錢財搜出不少,可是沒搜出譚千牛,不過卻搜出了另一樁嚇人的事。
進了三元觀后殿的一間院子后,饒是良臣已從周安口中知道些情況,但眼前所見還是讓他倒吸了口涼氣。
眼前,三具女尸被擺在柴堆上,均是一絲不掛,赤身裸體,怒目圓睜,死不瞑目。
良臣翻過一具頭向里的女尸,那女尸頭轉過來的時候,良臣整個人都呆在了那里,他看到這個女人的嘴巴已經完全脫裂,上下牙齒被敲得一個不剩,幾顆碎牙和著血肉沾在已經脫裂開的嘴巴里。
良臣不忍再看這個女人,輕輕的將她已經脫裂的下巴和嘴巴合上,然后默默的往后退去。
“后面還有。”
周安喉嚨動了動,要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這三元觀竟做出這種事來。
良臣吸了口氣,帶人走到屋后。
屋后是一口水井,青磚砌成的井檐滿是血跡,圓木吊著的水桶空蕩蕩的掛在那里。
四周看了一眼,沒有發現尸體,良臣有些奇怪的朝周安看去,對方沒有說話,只伸手朝井里指了指,然后便扭過頭去不再去看。
良臣從一旁的士兵手中接過火把時,依稀看到那士兵脖間滿是暴起的血筋。
邁步走到井邊,借著火把的亮光,良臣探頭朝井下望去。
第一眼下去,幽深的井水里什么也看不到。
第二眼時,卻是看到一叢叢黑發在水面漂浮。
突然,水面微微一動,良臣一驚,以為下面還有活人,正要開口喚人去救時,卻看到一條無比白嫩的手臂緩緩從水底伸起。
手臂極其僵硬,僵硬得沒有一點生機。
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那條手臂就那么彎曲的伸出水面,久久,再也不動彈一下。
良臣的手不住的顫抖,許久,他收回了視線,一步一步從井邊退開。
轉身時,看到的是士兵們人人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
“把人弄上來。”
良臣吩咐一句,離開這座院子。
小田將十多個女人帶到了他面前,這些女人都是三元觀拐騙而來藏在觀中的。
年紀大的二十七八,小的只有十三四歲。
沒有一個是滄州本地的,大半都是山東那邊的。
這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女人齊齊的跪在地上,什么話也沒有,有的只是抽泣聲。
或許,她們已經麻木了。
良臣不知當與她們說什么,這時候問她們發生什么,無疑是對她們的再次傷害。
突然,年紀最大的那個女人重重給良臣磕了個頭,重擊之下額頭頓時鮮血一片,但她卻還是在那不住的磕頭,一聲、兩聲...重重的敲擊著在場所有人的心。
良臣的心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