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歷史,不是殺一個兩個人就能改變的。
有時候,滾滾大勢,沒有張三也有李四麻。
所謂時勢造英雄,時勢亦造狗熊。
孔衍植,就是時勢造就的大狗熊。
眾所周知,曲阜孔府是毫無民族氣節的,因而,真的華夏有難,孔家為保其地位,向異族搖尾乞歡,從他孔家的角度來講,那是一點也無可厚非的。
畢竟,人家是圣裔,不管誰當皇帝,都要對他家極盡優待。既然如此,干嘛要和你漢家共存亡呢。
魏公公向來不喜歡苛求于人,孔府千年所為,他老人家能夠理解,先家后國嘛。
但是,孔衍植,他卻必殺
此人,斷不能留
這位衍圣公太他娘的不要臉。
甲申年,清兵幾乎兵不血刃入主北京。
然而清兵還尚未南下時,孔衍植這個衍圣公就奉上了初進表文,諛頌偽清君主承天御極,以德綏民,是六宇共戴神君、八荒咸歌圣帝,又云山河與日月交輝,誠惶誠恐地自稱“臣等闕里豎儒”,今慶新朝盛治。
這什么性質,好比前世抗戰,日軍還在東北呢,家住山東的孔家就以大局為重,忍辱負重光榮易幟,曲線救國了。
歷代投降異族的衍圣公往上推,哪個不是等到大局快定時才決定投降,到了你孔衍植這不肖兒孫,八字還沒一撇就把孔府給賣了,這算個什么玩意
大明朝還沒亡呢
大明朝待你孔家也不薄
太祖皇帝稱帝伊始,就賜給孔府祭田兩千大頃,并配撥耕種祭田的大量佃戶。不但如此,太祖皇帝還讓孔府衍圣公位列朝班文臣之首,又特賜龍頭藤杖給孔氏族長,令其主理家政。
文臣之首,這是何等榮耀。
魏公公記得清楚,明亡之前,崇禎那小子更是特晉孔衍植為太子太保、太子太傅。
破了有明一代,活太保、活太傅的記錄。
不管從哪方面說,明朝對孔府圣裔真正是優禮有加,皇恩浩蕩。
這種情況下,沒有民族氣節可以,但你衍圣公孔衍植好歹也要“虛偽”一下,不求你如史可法、張煌言、黃宗羲等大儒堅持抗清,可也不必如此急不可待,在明朝尚未亡國時就向剛剛打進北京城的偽清效忠吧。
以己度人,拋棄民族大是大非這一塊,單以后世眼光來看,魏公公不得不承認,孔衍植無疑是個合格且優秀的投機分子。
曲阜孔府的降表很快得到了回報。
一日上表,四日偽清就下旨,恩準孔府圣裔仍將享有既有的一切優渥特權。
然而,這件事并不是魏公公動了對孔衍植必殺之心的真實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孔衍植身為大明文官之首的衍圣公、身為孔圣后人、身為天下漢家讀書人的楷模、身為天下百姓敬仰的所在,卻在天下漢人的鮮血中,在天下不屈漢人成堆被砍下的頭顱中,公然向清廷進了一份奏稿。
這份奏稿名為上剃頭奏稿。
在這份奏稿上,孔衍植高興的告訴清廷,自接到剃發的圣諭后,他就齊集府眾人,恭設香案,宣讀圣諭,然后由他領頭,圣裔們挨個排隊,歡歡喜喜的剃去了漢人丑陋的發飾。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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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后,孔衍植由衷的向清廷表示,新朝雅政真是讓他激動又歡喜。他相信,在他的表率下,故明士子百姓必將齊頌新朝雅政
上剃頭奏稿到達北京時,江南的嘉定、松江、江陰、昆山、太倉等地,成千上萬的士人和民眾正以血肉之軀,扶老攜幼,與那清兵作殊死斗爭。
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漢人為保護他們的頭發和服裝,所表現出的悲憤和勇氣是天地之間最為浩然的正氣
無數人為了衣冠慘死在清兵刀下,自甲申年清兵入關,上億漢人倒在血泊之中。
他們在堅持心中的道義。
這道義,是先圣教誨。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這個時候,作為圣裔的孔衍植所作所為已然不能用區區先家后國為之辯解了,他不僅僅是背叛他的同胞,而是在深深的捅他同胞一刀,其性質極度惡劣。
一定程度上,偽清能夠入主華夏,曲阜孔府至少出了兩成力。
道統與教化,遠比刀劍更可怕。
信仰,也是這世間無與倫比的力量。
孔家,正是華夏信仰的源泉。
當這源泉背叛了他的信眾時,所帶來的沖擊是無法想象的。
魏公公要誅孔衍植,正是因為此。
有了孔衍植這個祖宗做表率,孔家后代是一代不如一代。
無恥,奴相,充斥整個曲阜孔府。
良臣前世的民國時代,孔衍植子孫們繼續上演著荒唐可笑的戲碼。
1915年12月袁世凱宣布恢復帝制,次年即為“洪憲”元年。
時任衍圣公孔令貽立即電文袁世凱恭賀,歡欣之色溢于言表。短短十多天里,袁世凱四次召見孔令貽,并封其為“郡王”。
曲阜孔家余眾知道這事后,立即由一族兄給孔令貽寫信,信中,該族兄喜形于色地寫道:“新帝待遇優隆,迭膺榮典,超越前代。我邑自我弟晉封王爵,族中親友,人人歡欣鼓舞,屢向兄討要喜酒吃。”
可惜,袁世凱稱帝鬧劇僅八十多天就黯然收場,衍圣公的“郡王”夢隨之破滅。
按理,孔家應該收心了,大勢共和,豈還有帝制之美夢,豈還有郡王之美夢。
然而,叫人大跌眼界的是,一年多后,“辮帥”張勛率兵入京,解散國會,擁戴溥儀復辟。
孔府圣裔們聽到這消息,那是眉開眼笑啊,急忙給張勛致電敬賀,稱“日月重光,毅力殊猷,普天同慶”云云。
孔家的郡王美夢還在做著呢。
這場鬧劇更短命,只十來天就玩完了,圣裔又空歡喜一場。
至上,至當下,至后世,孔家之面目,太清晰不過。
只要自家好,孔夫子后人們才不管你皇帝姓趙、姓孛兒只斤,姓朱,姓愛新覺羅,姓袁呢。
孔家之惡劣,背叛整個民族,背叛祖訓,背叛道統,始孔衍植。
明亡于清,乃亡天下,亡道統。
自此,中國淪于滿州殖民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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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衍植在其中居力甚偉,魏公公自不能饒他。
曹文耀叫嚇住了,嚇的什么話都不敢說。
圣裔后人,豈是能殺的
魏公公這是真的瘋了,瘋了
“此事萬萬不可,公公三思”
曹文耀“撲通”跪倒在地,誅孔,太過駭人。
此事暴露,休說他區區一個坐營官,便是你魏提督太監也保不住脖上人頭啊
“咱家三思的明白,這件事便交于你曹文耀去辦。”魏公公心意已決,誅孔,刻不容緩。撞不上這個孔衍植便罷了,既撞上了,如何能放過他。
“公公,屬下不能啊,那孔衍植乃孔府二少爺,如何能殺得”
曹文耀的聲音都打結了。
殺人,于他是小事,從軍多年來,又豈會沒有過人命。可是殺孔,卻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那孔衍植非旁人,乃是有望承襲衍圣公的啊
“怎么,文耀莫非要違咱家的令”魏公公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
見著魏公公臉色陰沉的難看,曹文耀心中忐忑,硬著頭皮道:“回公公話,不是屬下要違公公的令,實是此人殺不得。”
“殺不得”魏公公眉心一動,厲聲道:“有何殺不得”
“這”
曹文耀到現在都沒搞明白魏公公為何要殺孔二少爺,他很想問個清楚。
可剛想斗膽問時,魏公公卻道:“咱家是內廷中人,對皇爺忠心耿耿,你曹文耀是皇爺禁軍出身,既在咱家麾下,便當依咱家吩咐行事。卻不知你如此抗令,是何心思”
“公公明鑒屬下絕非抗令,實是此事做不得,孔衍植若死,朝廷必為之震動,到時,公公”
曹文耀是好心,他必須提醒這位小魏公公,話可以亂說,人不能亂殺。
小魏公公卻根本聽不進他的提醒,微哼一聲:“這是咱家的事,與你無關。咱家只問你,去還是不去”
曹文耀沉默了。
半響,抬頭遲疑片刻,艱難說道:“既是軍令,請公公頒令于屬下。”
“好辦。”
魏公公輕聲一笑,走到桌前,拿出一張信紙,提筆便寫誅孔軍令。爾后,蓋上了自己的內官監丞印,及提督騰驤右衛后營旗軍監軍太監的印憑。后者,是離京前,御馬監提督太監劉吉祥讓王永壽轉交的。
此印,即監軍印,有調兵處置之權。
曹文耀拿了軍令后,一字一句的看完,雖然眉頭始終皺著,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屬下遵令”
曹文耀知道容不得他不做,抗令的下場不會好到哪里去。
正要回營召集軍士,魏公公卻叫住他,問道:“文耀準備如何殺那孔衍植”
“既有軍令,自當奉令行事。”
曹文耀語氣中帶著些許不甘,他是真心不愿奉這軍令。
“就這么去”
魏公公看著曹文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