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舅姥爺郭大風對外甥孫的命令有些不理解,他老人家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外頭圍著的百姓關他們什么事咧。
他們愛圍著就圍著好了,費那勁趕他們走做什么。
馬文慶倒是看的明白,咧嘴道:“不把外頭的人驅散,這大包小包的怎么弄到船上”說著朝那院中已經裝好的幾輛大車瞟了瞟,一臉的賊兮兮。
財不露白
郭大風一想也是,這孔老二家真是有錢的很,家里值錢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怕是知府老爺都不及他家呢。
別處他不知道,就他經手的這塊,不算能賣錢的,光是金銀就有好幾千兩呢,看的人眼珠子都發晃啊。
馬文慶也很興奮,長這么大,他也沒見過這么多的錢財。
雖說這些日子一直幫魏公公賣貨,可那經手的能有幾個。倒是聽說有兩艘船裝了不少銀子,是山東礦監陳公公給魏公公的合伙銀子,可他們畢竟沒上船親眼瞧過,故而眼面前的于他們而言,就是十足的震駭了。
“大舅,您老找處歇著,等外頭散了,咱們再走不遲。要不然,這些個東西落了那幫人眼睛,能不眼紅”
馬文慶說著,帶著手下繼續去搬東西了。
郭大風嗯嗯幾聲,心里有些遺憾。
就先前他老人家在兩間屋里摸的那么一圈,到手的物件拿出去賣,怎么也得有個幾百兩。可這好處硬是落不到自個手中啊。
自家那二呆子外甥孫也真是人精,生怕下面人吞沒,說什么臟款一律要充公,各營各標不得私留,違者軍法處事。
因怕下面不聽話,畢竟錢財動人心,二呆子把個親兵都派了出來盯著。
你說這至于么
自家親朋好友、鄉里鄉親信不過,反倒信了外人,且還是幫倭人,這點,郭大風就是看不慣。
更氣人的是,那些倭呆子親兵話說的不利索,可看的那真是緊,一點通融的余地也沒有,把七舅姥爺恨的牙癢癢。
人家當官的千里奔財去,他老人家掏心窩子替二呆子忙活,又是招人又是管人,還幫著看糧食軍械,甚至于到地埋灶都是他老人家一手操辦,跑前跑后操碎了心,你說圖的是啥
還不是個錢么
到了,卻干看著這白花花的銀子入不得手,你說能不急
可這幫倭呆子真是幫死心眼的東西,硬是不給你生發的機會,睜只眼閉只眼都不會,可把七舅姥爺氣的夠嗆。
在院中轉了幾轉,當著幾個倭呆子的面悶悶不樂的把手里的一把銀壺扔上車后,七舅姥爺渾身不得勁,那氣,真是怎么順都順不下來。
負手出了這院,來到另一院,遠遠瞧見外甥孫女婿王有福也乖乖的把手里東西扔車上,站在那里撇撇嘴,也是沒話說。
誰說過的那話,不患寡而患不均。
二呆子能一視同仁,自家親姐夫也同樣看待,看著倒是有些薄情,但要從公家層面講,也是大公無私呢。
是個人物,干大事還真得這樣
郭大風心里好受些,轉頭沖正在收拾的一幫人喝了一聲:“都老實些,手腳干凈些,莫得丟了人。”
這話說的有些含糊不清,不知七舅姥爺是臉腫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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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王有福瞧著自家舅姥爺,雖不待見這個老無賴,可作為晚輩還是過來打了聲招呼。
“這孔老二,為富不仁,該收拾他咧。”
郭大風拍拍外甥孫女婿,負手慢搖搖的向別處走去。得不到的東西,看看也好嘛。有些玩意,他老人家這輩子都沒見過呢。
就這么晃了一圈,來到一處沒人處,郭大風突然停了下來,然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輕咳幾聲,瞅著四下沒人過來,竟把手指塞進了嘴里,然后貼著最里頭撥弄了會,再出來時,手上赫然多了顆大金牙。
他老人家用力在這金牙上咬了口,看到金牙上多了一道牙印,不由心滿意足,生怕人瞧見,又硬生生的將這金牙又塞進嘴里,硬擠在了最里側的牙槽根上。
老人家牙口好的很,一顆不缺,這愣是硬塞進一顆金牙,自是不方便,不過真是舍不得上交啊。
他也算是對得起二呆子了,除了這顆大金牙外,他真的是什么都沒拿。
鞋墊子里的那幾張金帛也值不了幾個錢。
執行“清場”的是坐營官伍福銘和馬隊營官鄭鐸。
前者及其部下,依舊是便裝。
后者,則是一身軍服,威風凜凜。
伍福銘初始不知道孔二公子被殺,因此看到孔植的尸體還慌了許久。
從孔植脖子上的勒痕及及死狀來看,很明顯,這位衍圣公的嫡親侄兒是被人勒死的。
誰勒死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孔二公子死了。
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曲阜孔府會炸窩,朝廷也會炸窩。
伍福銘害怕,十分的害怕。
他只以為魏公公是氣不過孔二公子收他的納捐,這才要出口惡氣。身為部下,他奉令行事而已,關不到他身上。反正孔家真要把官司打到宮里去,也有的扯皮。當今圣上,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問事。魏公公又是內廷中人,孔家不定能拿他怎么辦。到最后,不是不了了之,就是留中不發。
孔家充其量也不過是損失些錢財而已,他們不可能為了這事真和魏公公斗到底。再說,真的鬧大了,孔家在滕縣的所作所為自也公之天下,屆時,他圣公府又有何顏面。
有了這依仗,伍福銘倒也踏實辦差,一開始曹文耀動手殺人,就是他伍營官第一時間帶人鼓噪起來,把個場面鬧大的。
可現在,孔二公子卻死了
這性質可就變了。
縱是奉令行事,人也不是他伍福銘殺的,可他伍福銘就能逃了干系。
可謂是瞬間,身體冰冷。
曹文耀倒是坦然,當孔家人不問緣由揮刀就來殺他時,于圣人后裔的敬畏心理便蕩然不存了,取而代之的真是一股悲憤之氣。
就孔植在滕縣的所作所為,哪里能配當圣人后裔了
圣人真要有在天之靈,怕能被這幫所謂的子孫氣的從地里爬出來
圣人之后,朝廷的尊崇,天下人的仰望,可不是叫你孔家魚肉百姓的
曹文耀本非迂腐之人,否則也不會不跟其兄曹文詔去遼東,而是效命于這御營禁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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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知,這勇衛營于軍中名聲實不好聽,皆因受閹人所轄,嘗為軍將恥笑。便是文耀其兄文詔也常打趣他替太監賣命,不算個漢子。
然,這勇衛營晉升之路卻是通暢,只要干的好了,比之邊軍和尋常衛所要升的快。本朝以來,自勇衛營調入京營再外放總兵一鎮的,可是人數多多。
曹文耀選擇走這條路,自不后悔。跟了魏公公,也不后悔。至少,眼面前的好處就是實實在在,在右衛時他不過是個總旗,如今卻能當上實授百戶的坐營官,這魏公公的旗軍后營真要是做的成了,他曹文耀又如何會沒有晉身之階。
孔植的死固然讓曹文耀也有些意外和震驚,但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好想的了。身為部下,他不需要管魏公公為何要殺孔二公子,只要把接下來該他要做的事情辦妥便是。
魏公公,可是待他不薄啊。
其子變詔之名,可是魏公公親自給起的。
寓意深刻,有大學問啊。
“人是亂民所殺,你擔這慮做什么打起精神,按公公吩咐辦事便是.此地不宜久留。”曹文耀語重心長。
伍福銘沉吟許久,吸了口氣,知道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此事,也只能栽在暴徒頭上了。
要不然,大家都過不了關。
想通了,也就不遲疑,當下就帶著部下沖到了大門外,喊了一聲:“二公子已死”
孔二公子被人殺了的消息在短時間內就傳遍了滕縣縣城。
衙門里的嚴知縣聽到這消息,嚇的當場就暈了過去。
王主薄死命掐他人中,才算把縣太爺弄醒。
嚴知縣醒來第一句就是:“我命休矣”
縣尊這命休不休的,王主薄不確定,他確定的是,如果魏公公那邊再不將暴民鎮壓住,這滕縣縣城就休了。
魏公公這會正在冒著“生命危全”在彈壓亂民。
原以為百姓不會這么輕易離散,畢竟已經形成風潮。
保守估計,聚集在孔家周圍的百姓多達萬人。
人一上萬,無邊無際。
想要短時間將這上萬人驅散,光憑利誘肯定不行,很有可能要動用暴力。
然而,魏公公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圍孔”的百姓們在知道孔二公子已死后,出人意料的是,這些百姓竟然沒有因此而變得瘋狂,而是變得膽小起來。
原準備彈壓驅趕的馬隊還沒出動,那些個百姓就紛紛逃散了。
人人臉上帶有恐懼之意。
魏公公先明沒想明白百姓怎么說散就散,再一尋思,琢磨出道道來了。
百姓們也怕啊。
他們害怕自己真的被當成亂民被官兵鎮壓。
畢竟,他們并非真的亂民,大多數也沒那個膽量真敢和孔家算賬,他們只是看熱鬧的而矣。
最后,仍就圍在孔府周圍的只有幾百號人,多半都是城中和附近的無賴子,及一些想著能不能趁亂進孔府偷些東西的賊人。
對這些人,魏公公就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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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命令鄭鐸帶人驅散。
眼看著孔府大門洞開,里面亂糟糟,卻進不去的這些個“投機分子”,真個見到了騎馬來的官兵,也什么想法都沒了,四下倉皇而逃。
魏公公也不捉他們,命馬隊控制周邊,便叫步軍左右二營趕緊運東西上船。
歸自家的走一條道,歸百姓的走另一條道。
孔府內一間院子中,大島帶著幾十個親衛正在抬尸體。
“大島,你這是做什么”
山本幸二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大島讓人將那些死去的孔府家兵抬到這里做什么。
“主公有令,要借他們首級一用。”
大島話音剛落,手中長刀就落下,迅捷砍下了一顆首級來,然后拎起那首級看了看,隨手扔在不遠處的竹筐中。
“主公說,這些是強人。”
山本不理解這些孔府家兵怎么成了強人,但不影響他幫大島的忙。
很快,一百多顆首級裝滿了兩個大竹筐。
大島正要命人將這些首級抬走,魏公公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主公”
大島和山本忙帶著一眾部下降倭給魏公公行禮。
魏公公擺了擺手,拿帕子捂著鼻子走到那兩筐首級處看了眼,旋即面色發白走到一邊。
這間不大的院子愣是叫大島他們變成了屠宰場,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讓魏公公極度不適應。
他老人家又是個暈血的,能勉強撐著站在那沒暈過去,已是難得了。
“這樣不行,不行的。”
魏公公不滿意大島他們的糙活,不知道是小田傳錯了話還是大島他們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老人家是用尋些首級用用,可不是這么隨便的一割了事啊。
就這兩筐子首級抬出去,別說是孔府來驗了,就是滕縣縣衙一看,也能知道這些不是什么入府殺人越貨的強人,而是他孔家自己的家兵。
到時候,叫他魏公公怎么說
“把尸體分別抬走,各處都放些。”魏公公擺了擺手,走過去拿了顆首級拎在手中,然后拿匕首在首級上劃了幾下,頓時皮翻肉綻。
可是,魏公公仍覺不對,一顆兩顆皮翻肉綻可以理解是反抗所致,可顆顆如此,就難免不讓人懷疑了。
算了,算了,魏公公也不想再費這個心思造假了。
轉身問曹文耀:“人都趕出去了”
曹文耀道:“按公公的吩咐,全趕出去了。”
魏公公點了點頭,下令撤退。
哪怕殺人越貨,他也是菩薩心腸。
在走到孔家大門時,他看了眼身后很是氣派的孔府,命小田帶人放火。
小田放火是把好手,把廚房的菜油、各院的燈油全用上了,很快,沖天大火在孔家大院升起。
火光映透了整個滕縣縣城,孔家附近里許地盡是焦臭難聞之味。
一場大火,將孔府發生的一切燒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