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去的潘家自個拿主意,曹文耀可顧不上他家了,他還急著去下家呢。
公公給他的名冊足有四十多家,一家五千兩定額,全收上來有二十多萬兩呢。
至于一家五千兩,多還是不多,初時曹文耀覺得有點多,不過打看過人潘家之后,他覺得一點也不多。
用魏公公的話講,這些個鹽商一個個都是真土豪啊!
往少了算,保守算,就剛才那個潘家,真要把他家上下給抄了,再來幾個孔二公子私宅怕是都不及。
那真正是富甲一方啊。
而且,別說什么白手起家,努力奮斗什么的,就打根上論,你潘家是怎么積的這萬貫家財,心里沒點逼數么?
別以為披個儒商的羊皮子,就當自個不是狼了!
所以,公公沒給他們來個打土豪,分家產,就算尊重這個封建時代了,尊重個人私產權了,給皇爺臉,這他們要還不上道,那就休怪公公劫富濟貧了。
到目前為止,江南江北的富商士紳可能認為魏公公是壞得流膿的太監,可這是他們無知,坐井觀天!
要知道,就近鄰山東那邊礦監陳增的所作所為,就是魏太監聽著都忍不住大罵一聲“狗太監”呢!
將心彼心,知足吧!
這要是擱陳公公在這,怕你們這幫人哭著喊著得求魏公公回來呢。
也是魏公公知人善用,小東門這一帶,整體氣氛還是融洽的,雖然各家土豪大門都叫圍了。
但那是表象,官兵圍你家并不代表恐嚇,也不代表勒索,而是代表關心。
這天干物燥的,你家要是失了火,官兵第一時間就能搶救嘛。
不失火,遭了賊,官兵也能迅速行動起來抓賊嘛。
沒起火,又沒進賊,官兵給你家守守大門,幫著掃掃院子,挑挑水,搞搞衛生,你說你家威風不?當家的有臉面不?漲逼格不?
總之,官兵是大明朱皇帝的官兵,是大明魏太監的官兵,更是人民的官兵。
土豪們應當感恩,而不是抵觸,不然,就是自絕于大明皇帝,自絕于大明魏公公,自絕于人民!
這種人,是可恥的,是要堅決打倒的!
曹文耀這人也是經常日日新的,別看他不識幾個大字,但人好歹是三代軍伍,又是打中央軍精銳出來的,該有的禮數是不缺的。
明面上,沒人能挑出這位曹參將的不是。
甭管到哪家,人臉上的笑容是永遠不變,是永遠真誠的。
許是感受到了曹參將的真誠,又許是覺得魏公公真的有危難,既然開了口,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所以由潘家開頭,接下來的曹家、張家、王家等十幾家“融資”行動開展順利。
借錢的和欠錢的在短時間內就達成高度一致,真正的合作愉快。
有給銀票的,有給現銀的,也有狡猾些的使個小心眼,說什么家里現銀不夠拿實物來抵的。
曹文耀不說二話,只要給的東西值價他就認。出門之后卻叫隨行的書辦把這家名字用紅筆圈上,說明年對他家要重點照顧。
為何老曹要這樣,還不是這家人自找的。
應了那句話——我拿真心待你,你卻想和別人有一腿!
叼類姥姆!
因為家數多,又得自個一家家的“拜訪”,所以次數一多,曹文耀的臉也吃不消。初時還算客氣,見到當家人還客氣幾句,后來拜訪的多了,也甭客套了,到地“啪”的一聲就把借條拍在人桌上,什么話也不說。
借還是不借,你們看著辦吧。
一樣米養百樣人。
亦儒亦商,慣會打官司的徽商群體中肯定有那么幾個“剌頭”。
我家的銀子憑什么借給你?
不借,說破天也不借!
更有仗著平日和官府勾搭不錯的,南都有人罩,甚至北京也能搭上話的,直接放話沒這道理,要告魏公公。
老的小的跳出來,說出來的話是頭頭是道,大明律法一條條給你搬出來,人情事故一樁樁給你講明白,把借錢這事從頭到尾給你分析的明明白白,到了就是要你曹參將自個明白,你們的所作所為根本不是借錢,就是公然敲詐勒索,擾亂市場秩序,破壞社會安定團結,破壞民眾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
若知道利害關系的,便自己出去,若不知道利害關系,那便一道狀紙遞上衙門,告你們去!
曹文耀怎么做的呢,也不發火,也不翻臉,直接將魏公公慣用的那招使了出來。
就是一手按在八仙桌上,一手揚指當事人,嘴角上咧,然后擺出一幅你盡管告,告贏了算我輸的造型。
反正就是一句話,魏公公包括曹參將都尊重大明律法,尊重當事人的訴訟權力,因此你們隨便告到,就是告進紫禁城也行。但前提是必須把借條領了,要不然爺就不走了。
說話間,手一揚,傳下命令,點來一標人馬給這家搞搞衛生,順便幫著整理收拾下宅子環境,花花草草、瓶瓶罐罐什么的都給挪一挪,拔一拔,好重新擺放安置。
上百號拿刀的漢子往人家里一沖,嘴里說的幫忙,可哪家敢讓這幫丘八幫忙。
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骨頭再硬,底氣再足,后臺再狠的也都蔫,這叫好漢不吃眼前虧。
乖乖領了借條,把銀子支出去,送走這幫活鬼再計較吧。
要不然,這家里誰知道給禍害成什么樣。
曹文耀到底是跟魏公公久了的,沒學到公公九成本領也學到了兩成,拿著銀票出門時還特意吩咐手下給人家院子掃一下。
是真掃,掃完之后還細心的拿水壺幫人家把花壇澆了下呢。
再到下家,識趣的自是不必曹文耀多說,笑容再僵硬也是笑容,要不識趣的釘子戶也行,把上家的事情重演一遍就成,然后說說哪家也不想借的,最后怎么怎么的。
如此一來,從頭到尾,四十六家一戶不缺,整整二十三萬兩銀子裝了幾十馬車,浩浩蕩蕩駛往醉元樓。
運河邊,海軍派來的船早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