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壞?
奴爾哈赤愣了下,龔正六這兩年一直替他在外打探消息,聽其話語顯是打探到什么。
“何人給咱建州使壞,先生是聽說了什么么?”禇英問道。
龔正六朝自己的學生微一點頭,然后向奴爾哈赤道:“汗王,我在遼東巡撫衙門有買通的人報說京里有個太監向皇帝上密揭,說要在咱們遼東移風易俗,把女真人都改為漢人,叫女真人說漢話,寫漢字,學漢俗,用漢名,不許咱們女真人剔發,要學他們漢人蓄發,不許咱們女真人穿現在的衣服,要同漢人一樣穿著,還要在咱們女真設漢學,立漢館,叫咱們女真子弟都學他漢人的經史,長大后去考他們的科舉呢…”
龔正六將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了出來,他本浙江人士,隨父客居遼東被女真擄來,卻一口一個咱們女真,可見早不把自己當漢人看,真心實意替女真人考慮了。
奴爾哈赤十一子巴布海聽了龔先生所言,不覺有什么不對,反而很高興的說道:“這事不挺好的么?要是咱們女真人也能同漢人一樣科舉做官,說不定能出大官呢。”
話說完,卻發現殿內動靜不對,自己的一幫哥哥們都在看他,大臣們神情也都古怪,嚇的他立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你懂什么?”奴爾哈赤斥了巴布海一句,微哼一聲,“那太監是要皇帝在我們建州改土歸流。”
“汗王說的不錯,此策就是改土歸流。”龔正六肯定道,繼而冷笑一聲,“倘若朝廷真納了這法子,只需二十年,女真便要滅族了。”
“滅族?!”
眾阿哥和大臣們聞言一陣喧嘩。
“阿瑪,剃發是我女真人的習俗,這根辮子是我們女真人的標志!沒有了這根辮子,我們就不再是女真人,而是成他漢人了!”代善憤怒說道。
“什么移風易俗,明明就是要借這舉措亡我女真!阿瑪,若我們女真人都學漢人一樣穿著打扮,用不了二十年,我們的娃娃都只知自己是漢人,而非是女真人了。”莽古爾泰雖性子魯莽,但于此事對建州的危害卻是看出來了。
“移風易俗就是要打斷我們女真人的脊梁,真要叫他們弄成了,我們就成了漢人。沒有了女真人的身份,朝廷如何還會在乎我等,如何還會用我等。”
龔正六沒有說出來的意思是真要在建州移風易俗,使女真人同化為漢人,那么統領建州的愛新覺羅家族勢必不可能再擁有現今的地位和權力。一來朝廷會大量調來流官統治建州,二來肯定要從建州內部擇選新的官員。二三十年后,建州必定和關內一樣,現在的貴族多半會被取代。
“還真是給咱們使壞啊。”奴爾哈赤悶哼一聲,“叫咱們蓄發易服,便是叫我滅族!”
“此策極其歹毒,好在皇帝沒有采納。”龔正六道。
奴爾哈赤點了點頭,想到什么,道:“此事倒是提醒本汗。我建州眼下人丁甚眾,但漢人也不少。我們女真人剔發,可漢人不剔,他們人多,我們人少,這衣冠什么的也不一樣,最后他們還是將咱們看成異族,而咱們也是視他們為異族,這可不行,一時半會他們害怕咱們,可日子久了總難免會有人跳出來敵視咱們。”
“阿瑪所言甚是。”代善附和道。
“傳本汗的令,打明兒起建州的漢人都要剔發,逼他們換上咱們女真的衣服…總之一句話,咱建州境內的漢人,包括他們的子子孫孫都得照著咱們女真人的習俗生活,忘記他們從前祖宗的生活方式!…若他們不愿意,咱們就殺他們,直殺到他們都害怕,沒了脊梁骨,沒了骨氣才好。這樣一來,咱們才不用怕這些漢人會造反,因為他們都和咱們一樣了。”
宣完此令,奴爾哈赤目光如箭般看向龔正六:“先生可知是何人向皇帝上的這密揭?”
“說是一太監。”
龔正六的消息是從巡撫衙門買來的,但具體他就不太清楚了。
“你們都看到了,明國人想亡我女真,用盡心思,但我女真又豈是那些歹毒計謀可以吞服的!”
奴爾哈赤豪氣大發,立身良久,終決定采納禇英之策,擴編八旗以為今后戰事。他坐下環顧諸子和大臣,揚聲道:“如今建州地域廣大了數倍,人口歸附的日漸增多,有些難以統攝。當年我將環刀軍、鐵錘軍、串赤軍、能射軍改稱為黃、白、紅、藍四旗,各設一名旗主,旗下設固山,固山下設甲喇,甲喇下設牛錄。三百人為一牛錄,設額真一名。那時人馬不過兩萬,旗主要辨認旗下牛錄額真已是不易,如今收了烏拉,我女真帶甲控弦之士已達六萬余,怕是更難了。”
聽了阿瑪此言,禇英不禁心中一動,忙道:“阿瑪從前創建四旗,大伙兒多已習慣,不必繁改。所謂樹大分杈,人多分支,不妨將四旗擴為八旗,仍以三百人為一牛錄,只將五牛錄合為一甲喇,五甲喇稱為一固山,固山首領可統領步騎兵七千五百名,稱為旗主。再將所有漢人包衣分隸各旗,平時耕種,戰時從征。如此建制,六萬兵馬正好分作八旗。”
奴爾哈赤“嗯”一聲,問禇英:“依你看,如何設置各旗?”
禇英早就有章程,當下道:“牛錄設佐領一名,下設兩個代子、四個章京、四個撥什庫。一牛錄分作四個達旦,每個達旦由一個章京與撥什庫掌管;甲喇設參領一名;固山額真設一名,梅勒額真兩名。”
奴爾哈赤點了點頭:“那新增四旗定什么名稱?”
禇英道:“阿瑪所定黃、白、紅、藍四色軍旗,各有所本,大有深意,不可輕改。兒臣以為只將新增四旗的軍旗鑲上花邊,以示區別即可。各旗旗丁以此定制盔甲,見其盔甲樣式,即可判別所屬。”
“好主意!當時我創建四旗之時,以紅色像日,以黃像土,以白色像水,以藍色像天。咱女真人,靠天靠地,有水有日,就能發跡。以此統轄軍馬,自然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