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在走之前,親自踏上建州的土地看一看,走一走,咱家就對不起皇爺,對不起大明朝咧!”
一心為國,忠勇無雙,以精忠報國為己任的魏公公不顧諸將勸諫,一意孤行,親率兩百勇士,每人雙馬自寬奠北部深入建州的孤山堡。
這是自萬歷十一年之后,明軍首次踏入建州實控區。在此之前,明軍大規模深入建州是一百多年前的成化年間。
除了想走一走,看一看外,深入的原因是魏公公覺得此次寬奠作戰,不夠刺激,對于建州的破壞也并不算多大。
畢竟,建州實際占領寬奠六堡并進行實際殖民經營的時間才七年,無論是人口還是產出都不足以和建州“老區”相比。
如果能在建州老巢來上那么一輪,效果肯定要比寬奠好的多。
魏公公此行只帶了兩百精兵,自是談不上大規模。
他也不敢奔黑圖阿拉,因而制定的路線基本是沿寬奠和建州的邊墻活動,即從寬奠東北部的孤山堡潛入建州,然后沿孤山堡往東,經兩百余里到達鴨綠江邊,由大明皇軍的海軍船只接應順流而下回義州。
人少有人少的好處,就是行動迅速,轉移方便。如果把建州比作一只象,那么這兩百人的隊伍就是一只螞蟻,可以隨心所在的在大象身上爬。
話是這么講,魏公公肯定不會將自己看成是螞蟻,他認為自己是尖刀一柄捅在奴爾哈赤身體內的尖刀。
關于此次深入的目的,他著重指出就是一個字“蕩”。
“強壯就戮,老稚盡滅,若土崩而火滅,猶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豬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百里之邊,虜境蕭條。”
即所過此處,寸草不生。
這就注定此次邊墻掃蕩行動特別的血腥。
二十八日,魏公公率部大破孤山堡,殺守兵四十余,縱火焚燒房屋百余間。三百多女真軍民或懸梁自殺或投井跳河,其余女真人等盡被魏公公下令砍去一肢,遂得以活命。
明軍走時于堡中大肆放火,以污穢填塞水井,使建州在孤山堡的二十多年經營毀于一旦。
這使得聞訊后從黑圖阿拉趕來的建州鑲紅旗十一個牛錄無法得到孤山堡的糧食供應,甚至連歇腳處都沒有,嚴重遲緩了該部的行軍速度,無法和正藍旗合軍追擊南撤的明軍。
隨后趕到的鑲紅旗主阿巴泰暴怒之下將領軍的甲喇額真和三個佐領當場處死,但于事無補。
孤山堡附近村寨皆被明軍焚毀,寨民逃入深山,花了好幾日功夫建州兵才從山中找到逃生之人,爾后才知有一支明軍騎兵自孤山堡往東去了。
阿巴泰惱這支明軍竟然深入建州殺人放火,氣急之下親自帶兵追擊。但明軍早走了數日,他帶兵在后追了許久,除了見到一座座被明軍焚毀的村寨外竟是再不見人煙。
魏公公心情甚好,幾日下來,攻破了建州堡寨七八處,殺了不下千余女真人,當真是戰績輝煌。
須知道,當年成化年間總兵官武靖伯趙輔調用三萬兵馬,聯同朝鮮軍分三路進軍,經一個多月剿殺,也不過消滅女真人千余,救回擄去的漢人阿哈一千多口。就這戰績,也稱大捷了。
因而便是現在回家,算上寬奠繳獲,莫說武靖伯趙輔了,就是加上李成梁在遼東幾十年的戰果,也不一定比魏公公多多少。
皇爺不給升伯,怎么著也得給咱提個品級,弄個四品紅袍穿穿吧。
魏公公心情好,便有詩興,詩云:“長白山,山白長。長白山里有娘們,娘們上面有個人,一叫就動,不叫不動。”
吟完詩,大手一揮,丁孝恭等人就縱馬將被俘的一百多女真人趕到河邊,淹死的女真人尸體把條不大的河弄的都不能流動了。
忙完這件事,魏公公就翻身上馬了,往下一個目標奔去。
下一個目標是什么,公公也不知道,他身邊的兩個女真向導也說不上來。
所以,當發現目標時,公公有些驚喜交加,因為目標是條大魚。
這條魚大到什么程度呢?
前方的女真城池叫覺羅城,首領是一個叫寶實的人,他有個姓,叫愛新覺羅。
從輩份上講,寶實是奴爾哈赤的叔祖寶實,也就是奴爾哈赤的父親塔克世的叔叔,他爺爺覺昌安的兄弟,曾祖福滿的幼子。
如果用偽清時期的話來講,這個寶實就是愛新覺羅宗室紅帶子。
寶實這個人很聰明,特別喜歡財富,所以千方百計謀取明朝頒發的“敕書”,以便從遼東馬市的備御官手中領取“撫賞”,并且近邊住牧、換鹽米、討酒食。
可以說在六兄弟中,寶實是除覺昌安外,到遼東馬市次數最多的人。和他的侄孫奴爾哈赤一直把統一女真當成奮斗目標不同,怎么弄到錢才是寶實的生活目標。因而,欺詐和暴力是寶實這一輩子謀生的最大手段,并且寶實特別喜歡“綁票”,前后數十年他從明朝那里綁走了不下兩千漢民。
在李成梁放棄寬奠六堡前,六堡的最主要敵人就是喜歡來搶劫綁人的寶實,而并非更遠的奴爾哈赤。
某種積度上,寶實對他的侄孫是不滿的,因為奴爾哈赤控制六堡,使得他不能再對六堡搶劫。
后來,為了讓自己這位叔祖不要“難過”,奴爾哈赤特意送了七百漢人阿哈給叔祖。如此,寶實才算舒坦了些。
只不過,寶實年紀也大了,他應該算是女真最長壽的老人,如今已經七十一歲了。人年紀大了,也不大愛動,覺羅城的大小事務都是他的子孫們在打理。
隨著侄孫奴爾哈赤的勢力越來越大,兵馬也越來越強,寶實也知道自己走后,覺羅城這里不可能再保持“獨立”性,因而近幾年也有意讓子孫到黑圖阿拉去和奴爾哈赤親切,想著他走后侄孫能夠對他的后人好些。
奴爾哈赤顯然也知道自己這位叔祖的打算,因而對寶實的子孫也很不錯,尤其是對寶實的孫子,也就是他的堂叔伯兄弟德昌很好,將他安在正白旗當甲喇額真。
討平烏拉后,因為天氣熱了,德昌便向堂哥請了“假”回到覺羅城避暑。他是五天前回來的,回來之后就成天帶人不是到林子里打獵,就是到河上打漁,很是快活。
最先發現魏公公一行的就是德昌一伙人,他們當時都呆了,望著眼前這些以前從未見過的人,就如世間萬物都停止轉動般,詭異而又讓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