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要把這個柳縣令帶回國內交法司問罪,公公顯然辦不到,也不可能辦這事。他雖是打著代天子巡視的名義,可畢竟皇爺壓根不知道這事,因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這縣令關了再說。
真把這縣令弄到國內問罪,就朝堂那幫死要面子的諸公,還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把他“魏閹”罵的皮都禿魯了。
出來旅游的事,自個玩的開心就好,何必跟單位一一稟明呢,那不是沒事打事。
頭往被窩里一埋,屁股一翹,任你外朝怎么說,怎么罵,公公就是不理你們,怎么滴。
至于皇爺那邊嘛,肯定也會鬧騰,但公公有對策。
這個對策也不是什么新鮮玩意,就四字——投其所好。
萬歷這人愛面子,但也不要臉,是個矛盾的集合體。
但萬歷這人,又特別的有眼光,高瞻遠矚的很。
就拿援朝抗倭來說,萬歷絕不是要挽回什么面子,向藩屬證明大明的擔當,而是他清楚知道朝鮮若失,大明就將直面倭兵。
這個情況就同公公前世的抗美援朝一個性質。
錦衣衛的情報也表明倭人首領豐臣是要拿朝鮮做跳板攻擊大明,取明自立,因而萬歷才果斷命發精銳入朝,告訴天下跳梁小丑,雖強亦必戮。
這場戰爭結束后,萬歷肯定有想過跟朝鮮方面要補償,然而,他開不了這口,這就是其愛面子的表示。
畢竟,大明天朝嘛,仁恩浩蕩,恭順者無不援。
而且萬歷真要開口跟朝鮮要錢,外朝罵他的奏章能堆上煤山,怕比爭國本還要兇。
可萬歷真缺錢,他自己都說這場戰爭大明是彤力殫財,為日已久,嘉與休息。
沒錢怎么辦?
外朝臣子不體諒陛下的難言之隱和苦衷,身為內臣的魏公公如何能視若不見?
你們外朝臣子不幫陛下解憂,就咱這個家奴豁出去唄。
賠款是必須要給的,朝鮮要給,日本也要給,咱大明不能盡干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不求你朝鮮完全補償,補個十分之三四也行啊,余下的公公跟日本要去咧。
當然,公公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如果敲詐不出足夠的朝鮮賠款,那就讓他們割地。
皮島這塊寶地,公公要定了。
南陽城,便是公公定向集資的第一站。
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很黑了,公公撇撇嘴,有些無奈的瞄了瞄兩個服侍的朝鮮婦人四只外露的人體器官,揮手叫他們退下,公公要睡覺了。
之前林審藥想著不能在大明天使面前丟人,所以特意尋了幾個未曾出閣的少女前來服侍公公,可公公不喜歡,強調要多察民情,故而才又將那兩個露的很的姑娘叫了過來。
但,也是看得,摸不得。
個人生活作風問題關乎前程,也關乎天朝形象啊。
睡著之后,公公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問了。
月黑風高搶錢夜。
入夜之后的南陽城,黑漆漆的,除了臨時被征辟為大明天兵營地幾塊地方,其余的地方幾乎見不到一點燈火。
雖說大明天兵白天入城之后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原來的官吏也都出來協助天兵穩定城中,使得南陽城很快恢復平靜,但不管怎么說,兩千多大明天兵的入城還是讓城中居民內心有些忐忑的。
以林審藥為首的一幫南陽佐官對大明天兵的照顧可以說是非常周到了,南陽經濟條件本來就差,但為了讓天兵能夠切身感受到藩屬官民的熱情,林審藥他們還是想盡辦法弄來了幾十口肥豬和幾十頭羊,并將城中的酒水搜刮一空,盡數運往天兵營地。
待天兵們吃飽喝足,在軍官的帶領下非常有秩序的入帳休息之后,林審藥他們才松了口氣。
繼而又嘆了口氣,這就是小國的悲哀啊。
可若不事大,又豈有小國。
見著沒什么事了,林審藥和丁教授他們便從天兵營中離開,準備回家休息。今天可把他們嚇壞了,也累壞了,大家年紀都不小了,急需休息。
然而,等這幫朝鮮官吏們走了之后,一座天兵的營帳里卻突然冒出個人頭,那人走到營門處朝遠處看了眼后,摸出個哨子突然就吹了起來。
那哨聲一響,就見無數天兵將士紛紛從營帳、房屋中奔出,迅速列隊。之后就是一陣點到聲,爾后一道藍光發煙彈升騰上空。
“出發!”
胡全、東村、丁孝恭等皇軍諸將彼此看了眼,會心一笑。
金國南也舔了舔嘴唇,瞧著從前隨著女真人怎么也打不進來的南陽城,臉上滿是貪婪。
“記住了,公公吩咐過,不許殺人,不許搶糧,不許堅淫!”胡全嘿嘿一笑,朝手掌上呸了口,當先縱馬出營。
“除了針線,其它值錢的統統拿走!”丁孝恭摸了摸別在腰間的嗩吶,第二個率部出營。
東村挺實在,也沒什么跟部下好說,把刀往腰上一別,大手一揮就出了營。
“好東西先盡皇軍,誰個敢私藏,老子殺了他!”
金國南對部下們不是太放心,這些人從前跟女真人過江搶劫時總愛私藏戰利品。
四出的大明天兵很快震動了全城,也震驚了那些剛剛回到家不久的南陽屬官們。可這些人卻不約而同的要么選擇偷偷開門察看,要么趴在墻頭望,就是沒有人敢出來找那些天兵將領制止這城中的洗劫。
“上國官兵,難得來我藩屬,陡有放縱,亦是難免。”
林審藥挼了挼自己的胡須,吩咐仆人把門栓住,然后就在門后守著,若有天兵來敲門,便說是林審藥家就可。
丁教授是叫家人攙著,晃晃悠悠爬上竹梯偷看外面的。
待發現自家不遠處的巷子中有一隊打著火把的天兵在挨家挨戶敲門之后,丁教授連忙從梯子上爬下來,之后呆呆站在墻下片刻,把牙一咬,就叫家人將家中的錢財都取出來用布裹了,再將一張八仙桌抬到門口,將錢財都放到桌上。
等做完這些事之后,丁教授又讓家人取來筆墨,在一張白紙上寫下“藩屬順民”四字貼在自家大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