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農對祖靈的虔誠是發自內心的,他深信只要他帶領族人堅持到底,那些外來的漢人一定會退走。
“頭人說的對!沒有糧食我們就打獵,沒有衣服我們就穿樹皮,那些漢人沒有祖靈的庇佑,他們是永遠也無法在我們的土地扎根的!”
羅達奧將他的刀舉起,一些族人明顯被他和頭人的話感染,臉上重新出現堅毅的神情。
唐卡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說道:“可是,頭人,漢人,太強大了,我們根本打不過...”
唐卡想繼續說下去,他想說山下的漢人一點都看不出退走的跡象,反而,他們來了更多的援軍。現在他們更是把女人孩子推了上來,怎么看漢人也不像撐不下去的樣子。
女人和孩子是一個部族的命根子,也是未來,沒有了女人孩子,平埔人還有未來嗎!
然而,阿加農卻打斷了唐卡,根本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只見阿加農緩步走到唐卡面前,沉聲道:“漢人是比我們強大,他們也比我們的人多,可是,我們的反抗決心比這世間最硬的石頭還要堅定!...你見過最硬的石頭會被刀劈開嗎!”
唐卡怔住。
“頭人說的沒錯,我們絕不向漢人投降!...什么狗屁的文明,他們憑什么說我們是野蠻人!如果所謂的文明是讓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就讓他們見識野蠻的驕傲!”
羅達奧堅定的支持頭人抵抗到底的決心,哪怕他并不懂漢人通告中說的文明社會是指什么。
“和漢人拼到底!”
“我們不能背棄祖靈,我們要做驕傲的勇士!”
一些族人紛紛站出來支持頭人的決定,為了祖靈他們要和漢人戰斗到底,哪怕最后只剩一個人,他們也要勇敢的戰斗,驕傲的死去。
“看到沒有!這就是祖靈的勇士!”
阿加農死死盯著唐卡:“你記住,我們平埔人可以死去,但我們一定要贏得靈魂!沒有了靈魂的平埔人,是不配祖靈接引的!”
唐卡有些畏懼頭人的目光,他喃喃道:“我們死后真的會有祖靈接引嗎?”
“會的!”
阿加農的語氣不容置疑。
“可是她們...”
唐卡痛苦的看向山腳,那里傳來的女人孩子哭喊聲使人心碎。
“祖靈會接引她們的。”
阿加農沉默,他沒有再說話,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唐卡。
許久,唐卡嘆了口氣,往后退了兩步,默默的帶著他的人回到了半山腰據守的地方。
羅達奧感到困惑,他多么希望頭人能夠下令捆綁唐卡,因為這個家伙已經讓人不放心。可是頭人自始至終都沒有下令這么做,這讓他很是不解。
山下,女人孩子的哭叫聲還在繼續。似乎是遲遲不見山上動靜,漢人的軍隊開始鞭打女人孩子們,這使得哭叫聲更大。
很多妻女、母親在山下的平埔男人都在望著山下發呆,他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他們只能失神的望著那里,沉默的牽動內心的痛楚。
羅達奧心神一凜,果斷上前低聲道:“頭人,唐卡已經動搖,不能留下他,否則族人們會被他蠱惑的。”
阿加農卻搖了搖頭,他何嘗不知道唐卡已經動搖,可是他不能殺唐卡。因為那樣做的話會讓加劇族人之間的矛盾,弄的不好會內訌,這無疑是漢人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可是...”
羅達奧憂心仲仲的看著半山腰。
“你帶人去看著他們,如果唐卡真的敢下山,那就...”
阿加農的內心并不希望看到那一幕,不知為何,他現在多么希望漢人能夠把山下的女人孩子處死,那樣的話所有的族人都不會動搖,他們只會更加團結。仇恨會化為動力,讓那些漢人付出代價。
他也相信,動搖的族人只是很少一部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背叛祖靈投向漢人。可是,阿加農高估了祖靈對族人的影響,唐卡還是帶著一部分族人下山了。羅達奧試圖帶人阻止,可是在唐卡和那些族人的憤怒眼神中,羅達奧的人猶豫了,他們并不想和這些一塊長大、朝夕相處的同伴殘殺。
阿加農得到消息時,唐卡已經帶人下了半山腰。望著正從林中向漢人走去的唐卡他們,阿加農的眼睛冷的可怕。
母馬能把公馬叫來,女人同樣能把男人喊來。
公公對此深信不疑,所以他老人家并不著急,哪怕太陽快要下山了,山上也一點動靜也沒有。
“十三叔?”
魏學文站的腿都酸了,可是十三叔和九太爺還是在慢悠悠的下象棋,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跡象。無奈,魏學文只能給自家十三叔和九太爺續上茶碗。
“嗞!”的一口,半碗茶水下肚,公公嗓子音頓時清潤無比,然而心情卻很郁悶。這郁悶不是因為他老人家的計謀沒有效果,而是因為九太爺一點也不給他這個侄重孫面子,老是公然將公公的軍,抽公公的車。
這要是換了別人,公公肯定要給以顏色:他娘的,你還想不想上進了!
奈何,對手資格太老,他老人家也只能低調。
“將軍!”
九太爺成功將出第十七把軍,那心情真是倍兒的爽,一掃前幾日的郁悶,意氣風發的都可以到海邊畫圈了。
“太爺,我...”
“落棋不悔真君子。”
九太爺果斷拒絕侄重孫悔棋的要求。
魏公公無奈只好攤牌,他認輸了。也就是這時,卻是來了好消息,有個叫唐卡的平埔人帶著兩百多人下山投降了。
“這叫什么,小卒過河橫掃三軍吶!”
公公哈哈一笑,命人將那唐卡帶到面前,細細打量對方,約摸三十左右,長得很黑但很健壯。
唐卡低著頭,他不敢看面前的漢人大官,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漢人是否說話算數。如果他們食言的話,那唐卡就害死了那兩百多隨自己下山的族人了。
好在,漢人的大官沒有下令將他處死,反而讓人把他的妻兒帶了過來。
“阿爸!”
唐卡八歲的兒子掙脫母親的手奔向了自己的阿爸,唐卡的妻子望著自己的丈夫也是淚流滿面,恍如劫后余生般激動的顫抖起來。
“阿魯!”
唐卡將兒子死死抱在懷中,生怕兒子再一次從他身邊消失。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彼此沒有言語,但卻似有千言萬語般。
“你看,夫妻重聚,一家團圓,多好的事咧,真是感人吶。”
魏公公拿出白帕抹了抹眼睛,然后揮手示意學文將唐卡的妻兒帶到一邊,爾后對與妻兒重聚的唐卡道:
“你能把阿加農的腦袋給咱家取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