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征戰,直覺告訴龍古大,他們上了明軍的當。
此間情況已派人急報三阿哥知曉,龍古大現在能做的就是和這支明軍死扛,支撐到三阿哥的援軍到來。
如果事實確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明軍是在此地布下了圈套,那三阿哥那邊或許已經遇到了大麻煩。
所以,北退的這條通道就萬萬不能讓明軍占了。
諾穆岱也負了傷,傷勢倒不重,只是叫明軍的箭枝擦破了頭皮。
在鑲白旗,諾穆岱是個誰也不愿提及的存在,因為他的父親正是當今汗王奴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齊。
諾穆岱沒有像大哥阿爾通阿一樣被大伯處死,也沒有像他的六弟濟爾哈朗一樣被大伯收在身邊養育,更不像他的二哥阿敏一樣得到大伯的重用,他是被遺忘的存在。
已經貴為一旗之主的阿敏好像不記得有這么一個弟弟,阿瑪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看過諾穆岱。
諾穆岱也不知道逃到明朝的三哥札薩克圖是死是活,他只知道自己很可憐,沒有人管他。
他的旗主、堂兄阿拜從來沒有召見過他,唯一對他關心的就是梅勒章京龍古大了。
龍古大照顧諾穆岱的原因是他曾經是正白旗的將領,而當時的正白旗主是舒爾哈齊。
另外,龍古大也的確可憐諾穆岱這個孩子,他知道要不是諾穆岱是舒爾哈齊繼福晉瓜爾佳氏洛洛兒所生,汗王不會不認這個侄子。
想起洛洛兒那個蛇蝎心腸的女人,龍古大就恨不得親手勒死她!
這個愚蠢的女人不僅妄想下毒謀害汗王,更試圖挑撥大貝勒和兄弟們之間的感情,被汗王處死是罪有應得,只可憐無辜的諾穆岱卻被連累,否則以他愛新覺羅子孫的身份,怎么可能連個普通人都不如呢。
好在,諾穆岱這小子很有骨氣!
諾穆岱才15歲,本來龍古大是不想讓他隨軍的,可是諾穆岱卻跪在他面前請求出征。
他要用自己的勇敢來證明他身上流的是愛新覺羅的血!
他要用戰功來向大伯、哥哥們抗議他所遭受的不公!
龍古大成全了他。
許是阿瑪的死和哥哥們對他的漠視讓諾穆岱養成了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的性格,所以即便他們連日以來不斷遭到明軍的打擊,對于眼前正瘋狂撲上來的明軍,諾穆岱依舊沒有什么恐懼,反而心中的戰意越發熾熱。
望著遠處正在列隊向這邊緩緩壓過來的明軍,諾穆岱牙關咬得緊緊的,眼神中滿是復仇和立功的火焰。
甲喇額真不許撤退的嚴令,讓第二甲喇的軍官們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戰斗下去。
他們不是不知道他們打不過明軍,但他們必須服從軍令,因為八旗的軍法不是擺設。
他們可以戰死在這,卻絕不能違逆命令后退,更不能喪了主將,不然即便他們能夠活著回去,脖子上的腦袋同樣保不住。
除非,額真大人帶著他們退。
但顯然,龍古大大人要和明軍死戰到底了。
“傅喇塔!”
龍古大陡然大喝一聲,因為喝得太用力,胸口的傷勢為之一動,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傅喇塔是龍古大手下的牛錄額真。
“你帶兒朗們沖一沖!”
龍古大看了眼傅喇塔,對他重重點了點頭。
“喳!”
傅喇塔略微遲疑之后一拉馬頭,對著麾下的兒朗們揮手吼道:“都隨我來!”
“放箭,放箭!”
不遠處的諾敏扭曲著面容,忍受著傷口的巨痛大聲吼叫著。
望著三千隨著自己將旗和號令向金軍壓過去的官兵們,尚可進很是激動,可惜自己的父親不在這里,否則一定會自愧不如兒子威風的。只是金州守備的尚學禮最多也就指揮幾百人而矣。
魏公公寄予厚望,近乎手把手教導兩三個月的尚可進果然有名將風范,在他的指揮下,三千明軍迅速搶占并扼守了大缺口以東區域,為后方搶修防御體系贏得了寶貴時間和獲得了安全緩沖。
隨后,在尚可進的指揮下,明軍擊退了金鑲白旗第二甲喇的攻擊,并且將對方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
這固然有第二甲喇實力減半和明軍兵力遠勝對方數倍的緣故,但尚可進的指揮功勞依舊是功不可沒的。
也正是出于對尚可進的信任,魏公公才放心大膽的將前線軍事指揮權交給對方,自己則帶人去摸魚玩。
公公不喜歡微操,他要操就操大的。
剛才和金軍的戰斗中,崔容柱的部下傷亡不少,一個中隊長都叫金兵射死了。
金軍再次撤下去后,崔容柱便帶人將方才金軍來攻時十幾個畏戰的士兵拖了出來,二話不說就當著所有人的面砍掉了他們的腦袋。
這未免有些殘酷,朝鮮旅團的官兵自組建以來,除了鎮壓境內的“反賊”外,可從來沒有和建奴交過手,尤其對方還有騎兵。
因而,朝鮮官兵在面對金軍時臨陣缺乏應敵經驗,導致出現一些混亂是情有可原的。
并且,金軍是被擊退了的。
所以,給予這些畏戰的士兵一些懲罰是必要的,但就此處死他們就有些過了。
不是沒有軍官試圖勸阻崔大隊長不要那樣做,但崔容柱執意而為,在砍掉那十幾個不成器的家伙腦袋后,他將部下軍官們召到了一起。
“這一次我們朝鮮旅團表面上是奉命前來支援大明天兵,但實際上大明的天兵需要我們支持嗎?
當然不是!
這是大明和天使公公給我們協安會以及朝鮮師團的一個寶貴機會!
我們必須倍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因為這會使我們北部協安區更快更好的融入大明,從此成為天朝的一部分,而不是被漢城那個把自己關在宮中天天喝酒、殺弟幽母的光海所統治!”
崔容柱的話幾乎不加掩飾。
“這樣啊!”
“果然,樸會長沒有欺騙我們,我們真的能成為大明的一員啊!”
能夠在朝鮮旅團當官的這些朝鮮軍官們,自然是經過協安會和朝鮮師團上層重重考驗和認可的。
是否親明,是他們能夠加入朝鮮旅團的唯一標準。
能不能打仗,是不是愛兵如子,又是不是貪污受賄、克扣軍餉什么的并不重要。
因此,崔容柱這番傳到漢城后會激起驚天大浪的言語在軍官們聽來,卻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想要成為大明的一員,我們就一定不能讓大明看不起我們!被人看不起的人,是沒有資格成為皇軍勇士的!”
“所以,你們還認為我做錯了嗎?還是說,你們不想成為皇軍的一員?”
崔容柱的目光從十多個軍官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軍官們不約而同的將右臂斜豎了起來:“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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