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王玥上門求幫忙時,程紫玉之所以爽快答應,自然不是大發善心。而是她看到了機會!一個既可以剪除朱常安助力,又可以送朱常安一份“大禮”的機會!
當然王玥的決心的確也打動了她,她若幫忙,還能讓王玥欠上她一份情!她與王玥牽扯越多,他日王玥便不得不回報于她。也許某日,這些人情能為她幫上大忙……
而她稍一思忖后,發現這個忙她還真能幫……她們,正好各取所需!
程紫玉看向文蘭。
不久前還不可一世的朝鮮公主安靜跪著,似是認了命。
可程紫玉清楚,這文蘭,怎么可能輕易服輸?
前世的朱常安一顆石子無意導致文蘭破了相,都能引得她懷恨報復了多年,此刻如此凌辱和暗算文蘭怎可能罷休。
朱常安和昭妃,一如既往地自以為是和自命不凡。
只怕文蘭從此刻起,就將開始她的反擊之路了!
一切才剛剛開始!
程紫玉忍不住勾唇,今晚的算盤沒有比自己打得更響亮的了!朱常安,你可要受好了!
文蘭的復仇之火,才是程紫玉要送給朱常安的大禮……
銀子,那是最基本的奪嫡基礎!只要設法讓朱常安窮困,那他即便是蛟龍也只能被困深潭。
程紫玉好不容易才叫朱常安一窮二白,可因他對文蘭的算計,他的銀錢煩惱竟然迎刃而解。這是程紫玉不愿看到的。
所以她與王玥聯手了。
一盆冰水倒下去,讓文蘭愛火全滅,還從里到外透心涼,將朱常安母子看了個透……
昨日一上船,她便在文蘭那里埋了一把火。而后接連幾個誤會幾乎讓文蘭認定了她與朱常安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今日在太子妃的“幫忙”下,昭妃的相幫和解圍便已讓文蘭惱羞成怒。當時程紫玉與王玥便知,她們的計劃一定能成。
另一半任務就這么交到了王玥的手上。
湖心臺正是舞女勸酒時,哪有幾個女眷厚臉皮留那兒的,所以當時哪怕文蘭不去找昭妃,也只能找了別的去處。而那種場合朱常安向來都是以老實本分的形象示人,只遠遠坐在一邊做君子狀,所以只要王玥愿意,就一定能與朱常安搭上話。
王玥往日在府里出手大方,哪怕是朱常安身邊伺候的那群家伙也沒少得了她好處。這會兒文蘭不在,她一個銀錠子出去,便成功找上了朱常安……
而程紫玉與王玥從荊溪北上前往船隊的這一路,早已細化了計劃,她們還找人弄來了石家辦宴的地形圖了解。
兩人早已敲定,將實施計劃的地點定在了這片偏僻又多樹之地。
王玥將朱常安的小廝支去了路邊守著,實則是為文蘭留下了線索。當然,即便文蘭找不著,王玥也會讓自己一直在周圍扮貓的貼身丫鬟將文蘭引來這處……
王玥早聽到了貓叫,知曉文蘭已至。她沒花多少功夫,便勾得朱常安動手動腳又胡話連連。朱常安到底血氣方剛,剛剛被那些美人美酒一刺激,這會兒被王玥一撩撥,自然有些過了……
而王玥遞給朱常安的銀票;拿到銀票不曾拒絕還興奮無比的朱常安;兩人子時三刻想要瞞過文蘭的相約……這些都是一把把擲給文蘭的柴火……
至于讓文蘭想入非非,并徹底將其帶去了溝里的,則是王玥有意提到的那句:“爺念念不忘程紫玉那里……她讓爺放心……過一會兒……就來……爺且等著……”
其實原話是這樣的:爺念念不忘,留在程紫玉那里的壽禮已經在妾身手上了。由于已上了封條,所以妾身并未瞧見貨。但她讓爺放心,一定讓爺滿意。妾身過一會兒就去拿來,爺且在此處等著……
只不過王玥說這話時半遮半掩,刻意將聲音時高時低,強化了易令人誤解處,而說完后又神叨叨出了樹叢,留了朱常安在原地……這些都成功帶偏了文蘭,讓她進一步認定程紫玉與朱常安之間有茍且。
于是,當王玥取物回來,表現得心虛又鬼祟,偷摸逃跑被抓住,而后還虛張聲勢,文蘭終于對她出手了……
文蘭又怎會知,她的那些盤算早有人站在她的立場上想了個完完全全,早就料算到從未被騙受氣的她一定忍不住……
她以為她是捕蟬的螳螂,卻不知她才別人真正的獵物。
錦盒是程紫玉特意選的,因為輕,王玥抱著方便,拉扯起來也可以飛得更高更遠,那么破壞力自然也就更大……
錦盒的鎖扣也是程紫玉故意選的搭扣式,而不是掛鎖或是插銷,方便文蘭可以快速簡單打開盒蓋,也便于最后時刻讓里邊的東西悉數滾落……
那壽桃程紫玉故意做得輕薄,所以壓根經不起打砸,小小的力道便足以叫其粉身碎骨……
那一溜兒小瓶除了用來膈應昭妃母子,自然就是為了給文蘭“推斷”之用。至于信箋,只是個最易叫人想入非非的道具罷了。
而程紫玉之所以只做了這么個壽桃做壽禮,自然不是因著早就算到了今日。她還沒那本事。
只因程紫玉對朱常安恨極,哪怕當日在王家她已狠狠敲了他竹杠,她也依舊不愿為他做壽禮。尤其是在他提出了一大籮筐可笑的要求后!做好了,是朱常安的孝心,做的不好,是她沒本事!
她不能不做,又不想做得太好,所以只能但求無過,最好是完成任務卻不出彩,還得叫人挑不出刺來。
所以一個多月前,她便按著那些刁鉆的要求故意做了那么一只薄胎陶瓷。她當時的確存了心思,所以在朱常安的人先前來提貨時,她也故意拖延了下來。
她巴不得這貨碎在朱常安手里,巴不得朱常安嫌棄這貨寒酸卻沒理由追究自己的責任,而壽辰將至偏還沒時間,沒銀子去籌備和更換壽禮……
雖感覺有些對不起太后,可她希望朱常安因著這份禮倒霉,因著寒酸被嗤笑,因著胡鬧被指責,因著手滑碎裂被厭惡……
后來,王玥上門了。
程紫玉索性便拿了這份壽禮來一箭多雕。
事實證明,這壽禮確是派上大用場,正是這份小氣和寒酸才引了文蘭上鉤……
另外,這處很偏僻,按理這里的推搡還不至于這么快引來人。
可有那只“野貓”的刻意指引,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這處。
而太后是與在程紫玉的說話間,被程紫玉神不知鬼不覺往這個方向帶來的。
太后到時王玥已經演起了苦肉計,文蘭正對她大打出手……
王玥為了這一胎將身子調養得極好,補藥又一直未斷,當日程紫玉請來給王玥把脈的大夫就肯定地表示,孕相極好,胎像也穩,一般的跑跳都不會有大礙……
也是正因如此,王玥才敢如此一拼,一次次火上澆油去演那苦肉計……
而程紫玉原本是給自己也設計了一場戲的!不過因著李純的干涉并未能實施。可即便如此,她與王玥的這次合作也已是相當成功了。
這會兒的皇后已經喚來了她當日賜給王玥的兩個嬤嬤在問話。
嬤嬤們表示,前幾日王側妃從程小姐那里提到的貨正是這么個帶了封條的錦盒。那東西王側妃一直珍而重之地收藏著,半個時辰前才小心取出說是要給四爺送去……
程紫玉暗自冷笑。
一切都已查得清清楚楚了,太后皇后皆在此,可到此刻,對文蘭的處置依舊未下達,還在如此小事上浪費時間,原因很顯然了……
王玥也又一次偷偷目帶佩服地看了程紫玉一眼。
一切都被程紫玉料中了。
處置不可能這么快下來!甚至充滿了各種變數!所以她早已有所應對……但愿文蘭不要叫她失望才是……
李純在現場亂騰的第一時間便隱入了人群再未出現,顯然他是去找皇帝了。
所以,本離這不近的皇帝這會兒已經出現了。而皇帝微瞇著正做盤算的眼,表露他已知曉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文蘭這才哭得動容地膝行上前給皇帝磕頭認錯。
“文蘭的確魯莽了,文蘭給太后娘娘認錯,給皇上磕頭,但文蘭尊敬太后,一切只是無心之失,周語不是有言,‘不知者不罪’嗎?太后娘娘的壽禮,文蘭之后一定補上,但請皇上和太后息怒,給文蘭彌補過失的機會。文蘭一定竭盡全力!”
皇帝一直瞇著的眼漸漸明亮,隨后有一絲笑意從他的臉上漾開……
“你還知道‘不知者不罪’?朝鮮公主學漢文下了不少功夫吧?不容易啊,朝鮮雖為屬國,可到底民族不一,文化不一,禮儀不一,朝鮮公主能學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康靖王得女如此真性情,這一點,我大周公主倒是比不上的。”
康靖王是朝鮮現國王,也就是文蘭生父的周賜封號。
皇帝這話引了不少的關注,卻幾乎沒幾人能聽懂,聽著像是在譏諷,可“真性情”三個字偏似有將這事糊弄過去之意。
太后與皇后一對視,一肚子話便暫時吞了回去。
“今日是南巡第一日,是個大好日子。石家大宴也辦得不錯,朕便做個主,一切先以喜樂為上吧!”
皇帝轉過了身子,直面太后。
“母后,既是一點小誤會,便暫時揭過吧!文蘭雖為無意,卻到底犯了錯,朕一定會給母后一個滿意的交代。”他又輕聲上前,在太后耳邊說了什么。
太后面色一下緩了下來。
“皇帝的面子,哀家自然是要給的。文蘭這事便由皇帝處置吧!”
皇帝恭謹行禮:“母后且靜待處置結果!”
眼不見心不煩,太后點了點頭,直接離了現場。
圍觀眾人很識相,至少聽出了皇帝今日不打算追究,要暫時壓下這事,于是除了當事人幾位,自然趕緊散了。
“皇上!”太后一離開,竟是有三人同時開了口。
皇帝哼笑了一聲,三位分別是皇后,昭妃和文蘭。
三人各有盤算,面面相覷,皇帝卻伸手止了三人開口。
“都有話想要對朕說是吧?”
皇后微一屈膝,昭妃楚楚可憐垂了眸,文蘭點了頭。
皇帝背過了手。
“宴席結束后,都去朕的院子里等著!”皇帝說完便揚長而去。行至朱常安身邊,他腳步一頓,上下打量了這個兒子幾眼。
朱常安心里一凜,趕緊跟上了皇帝。他必須向父皇解釋一二……
皇后掃了眼現場,也跟著離開了。
昭妃趕緊起身,卻叫文蘭拉住了袖子。
“娘娘,您剛剛那話是何意?文蘭不太明白。”文蘭不甘,她被人當眾過河拆橋,此刻怨氣足得很。
“傻孩子,本宮一片苦心,你竟沒體會出來?”昭妃翹著蘭花指想要給文蘭捋發絲,卻叫文蘭不動聲色便躲過了。
“這是生氣了?本宮你還不了解?本宮把你當親生女兒,什么時候害過你?這不都是為了你嗎?太后在氣頭上,一定不會放過你。即便皇上寵你,可太后壽辰將至,皇上一定不會駁了太后的面子。
本宮這么開口,全是權宜之計啊!太后的面色你也看見了,你犯了這么大個忌諱,就不怕被遣回朝鮮?那多丟人,到那時史冊都要記下來的,你將來還怎么辦?你忍心與安兒相隔千里嗎?”
昭妃又擺出了往日里她哄騙文蘭的那種笑。
“傻孩子,放心吧!即便只是側妃,你也是本宮心里唯一的兒媳,也是安兒唯一心愛的媳婦。你就忍忍,等風頭過去了,本宮再想法子將你扶正!好了,別多想了!本宮與安兒都不會委屈你的!”
這會兒的昭妃對她避之不及,愿意耐下性子對她說這些,無非是想要她認清現實,一會兒在皇帝那里可以識相些。于是,昭妃連給文蘭說話之機都沒給,便直接扭身離開了。
文蘭將一口銀牙錯了又錯,謊話連篇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昭妃的恬不知恥當真叫她再次長了見識。
她哼笑著努力平息怒火,暗暗下著決心,然而身后卻是一道笑傳了來。
“搞了半天是個烏龍啊?既是半斤八兩,以后就平起平坐了呀!”王玥笑得花枝亂顫,囂張之態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