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自然感應到了柳兒的小動作,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裝作毫無所知,將手中兩只藥瓶高舉著……
程紫玉這行人一直沒點火把摸黑就著星光月光而行,在走出去足有十多丈后,便幾乎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剛哥有些緊張,開始思量他會不會上當了?
他隊伍里有兄弟的最遠射程能達三十來丈,可他只說了二十丈,但就此刻這視野,怕是二十丈也很難射準。若對方反悔,他們如何射?……
而程紫玉她們的狀況卻恰恰相反。
剛哥一行人舉了不少火把,將他們周圍一片都照得亮堂。哪怕距離拉開后,也能很清楚看見那些個火光和帶了輪廓的臉龐,暗夜里的火光,正無異于一個個標志,將那群人豎成了活靶子……
幾十丈的距離并不遠,可剛哥此刻卻覺難熬。
好不容易他估摸著自己與身后弟兄已有五十丈之距,第一時間便提氣向夏薇喚著要起了藥。
氣息平穩從丹田而出,他微微有些疑惑,除了那只手臂有些不適,他的內力也沒受影響,血液和內力的行走都很順暢,他真中了劇毒嗎?
他忍不住帶了那幾個親信夾馬快行,夏薇倒是還算守信。
“看好了!”
她把右手一直抓著的那顆藥丸放進了瓶中。“兩只瓶子,木瓶裝的三顆是你們的解藥,瓷瓶里是治療瘴毒的。接著!”
兩只瓶子沖著樹邊草叢被扔了出去。
相隔了四十丈,饒是那剛哥武藝非凡也不可能接住,幾人唯有趕緊揮鞭快行。
到地方一看,放了他們三顆解藥的木瓶倒還完好,可另一只瓷瓶卻正好撞在了路邊樹上,碎了。
結果地上滾了一地的小藥丸。
這些解瘴毒的藥丸也是黑色,只不過比那木瓶里三顆解毒藥要小了許多,只有解毒藥的七八分之一大小。
剛哥也不傻,他第一時間從木瓶拿了一顆黑色藥丸,直接塞進那個同樣手心泛黑“中毒”的手下口里。他可不敢貿然吃,說不定不是解藥呢?萬一是毒藥呢?先看看再說。
心里這么想著,他趕緊收了一顆藥放到兜里。“走了!先拿人!還得趕緊完成大當家布置的任務!”
“這藥真苦!氣味也怪!”那第一個試吃藥丸的家伙蹙眉砸吧著嘴。“剛哥,您不吃?”
“若毒的發作時間真是一個時辰,也不急在這一時。先拿人要緊!”更重要的,是他得等藥效發揮作用后,確保這藥沒問題才能吃啊。
剛哥迅速上馬,招呼兄弟們追人,而他帶在身邊的其他幾個手下,個個都正著急忙慌在撿著地上散落的小藥丸……
“趕緊走!”
一眾手下拿了藥丸就連忙上馬跟上。
而原本那些落在六十丈之外的弟兄也紛紛往樹邊過來撿取小藥丸。
打馬追逐前邊馬車的過程中,剛哥時不時瞧那剛吃完解毒藥的家伙一眼。
“可有異樣?”
“沒。不過……”那貨一手拉著馬韁,另一手卻是捻著那顆解瘴毒的小藥丸,連連嗅了好幾下。“剛哥,這解瘴藥的氣味和解毒藥很相似啊!”
他又放口中嚼了嚼。
“嘗起來的味兒也一樣。”
剛哥一愣,頓時勒馬降速。
“你確定?”
“嗯。那大藥丸太大,我一口沒能吞下,所以嚼了嚼。有點黏糊,粘牙,又酸又澀又苦。和這小藥丸一模一樣。”
剛哥頓時黑了臉。
他從身上掏出了一大一小兩顆藥丸,比對了外形,嗅了氣味,還各自咬了點隨后吐掉……
可不正是一模一樣?
上當了!
剛哥也煩躁。
那么,這是對方故意給了假藥?還是中毒之說是假的?
若是前一種,那么真藥在哪兒?她們會不會繼續用解藥來拿捏他們?
若是后一種,那他的手為何始終感覺有些不適?
他再次攤開了掌心,微微有些出汗,所以……那灰黑色不對勁啊?他吐了口唾沫上去,卻發現一蹭,那掌心的黑灰就淡了。幾次下來,掌心便回復了原樣。
他身邊那貨也是一樣,沾水后,那黑色就消失了。
先前視線不好他們看得也不仔細,竟然被對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剛哥將內力往右手走,發現也就只有些麻木感,并不是克制不了。甚至當內力游走幾圈后,那種不適也消失了。
所以那壓根不是毒!
這個當,憋屈窩火!
他竟然栽在了個女子身上。
“程紫玉!”他吼了一聲。
“兄弟們,備弓!給我先把那個叫夏薇的射殺了!”
這一計叫喚,馬車里幾人都聽在了耳中。雖形勢依舊危機,不過眾人還是笑了起來。
對方吃的那些藥丸,是林夫人調理婦女病的八珍大蜜丸。
這種藥丸除了桂圓大小的外形,還有個特性就是蜂蜜調制,所以帶有粘性,一口吞不下可以剖分開,揉搓成條狀或小顆粒。她們馬車里能用的藥都用完了,唯一剩下就這個了。于是剛剛她們便拿了幾顆大的,搓了幾十顆小藥丸。
她們的這個小舉動,卻足可以給她們爭取下不少時間了。
她們自然也是故意將藥裝在了薄瓷瓶里,夏薇自然也是得了示意故意將瓶砸碎去了路邊樹上。如此,對方除了一個個需要浪費時間去拿藥,還得到草叢里去找藥。
而這個時間,對她們卻寶貴得很啊!至少將對方這一整體已拆了個七零八落。
程紫玉最怕的就是對方仗著人多合圍,那種狀況下,不管是脫困還是保住眾人性命都很難。
所以她一開始打的就是要拆分開對方的主意。
此刻,對方這五十多人,其實已經散了。
先有幾個去后方探查了,再有包括剛哥在內的近十人離她們最近,剩下人等被她先前的百丈要求制約,離她還很遠。
此刻再多了一個找藥和撿藥的動作,更是讓那些人有快有慢,硬生生將對方的隊伍從一個方陣折騰成了拖拖拉拉的一長條……
縱然這會兒剛哥已在下令沒有中毒不許再撿藥,但時間差已經出來了。
更有不知所以然的部分家伙尚不明突然不讓拿藥的緣故,甚至想入非非是否隊伍前方的家伙起了私心,多拿了解藥或是藥根本不夠分才不讓拿,更是猶豫著拖在后邊打算趁人不備去找藥。畢竟,任務再重要也有人扛著,可小命才是自己的……
而趁著剛剛對方這一波停頓,程紫玉馬車與剛哥他們的距離已經拉開到了七八十丈。
由于在對方的射程外,夏薇依舊很放心地坐在了車頂,并用內力傳著音:
“我們主子給的藥好吃嗎?實話不瞞各位,我們在車里翻箱倒柜就只找到了調理婦科病的大藥丸和兩包老鼠藥。
這大藥丸啊,要半錢銀子一顆呢,專治氣血兩虛,體弱無力,女子服用最好不過了。我瞧你們也是有些虧,便給你們補身子了。那老鼠藥呢,是林夫人每次坐馬車休息時撒在車附近毒殺蟲鼠的,效果聽說很不錯,只要一點點,野貓那么大的老鼠也得趴下。
所以各位不妨猜猜,你們剛吃的,是補藥還是鼠藥呢?我們會不會把鼠藥下在了補藥里呢?”
夏薇哈哈笑著,卻有不少人明顯暴怒了。
有人在怒罵咆哮,有人在扒拉著嗓子試著把吞下的藥嘔出來。
對方的隊伍正在追來,慢慢逼近。
最前面幾人依舊還是那剛哥帶的先前距離她們最近的那群人,而后邊的隊伍則落了一段且明顯松散許多。
顯而易見,剛哥是最怒的。
他帶的隊伍,幾次三番被戲耍,接連吃悶虧,一眾兄弟也皆如猴兒一般被幾個女子玩得團團轉。這已經不僅僅關乎任務,更是尊嚴的挑釁了。
此外,這打擊的更是他們的士氣。
再這樣下去,他不但是要成笑柄,即便這次圓滿回程,兄弟們的心也難免不散。他的領導能力勢必會遭到質疑,以后誰還愿意跟著他?
所以,他幾乎是難以忍受了!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要抓了那群賤人,好好出口惡氣!
作為首領,他的馬要略好于兄弟們,于是憤怒中的他順理成章地一馬當先了。
夏薇剛剛這番話的用意也在這兒。
激怒剛哥!
對方人太多,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個個來解決!
而這種狀態下,依舊顯然是先行誅殺頭目最有效。
所以,夏薇和柳兒打算試著先把剛哥挑落馬下去。
漸近射程,夏薇不再說話,而是伸手往后拿到了弓箭。
她們沒有光源,所以人在黑暗里,對方并不能看清她的動作。這便于她很淡定地拉弓瞄準。
而柳兒也已經蓄勢站好。
對方也并不知她們手上有遠程射擊的裝備,所以她們偷襲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眼見那一團團亮光越來越近。
依稀的,她二人甚至能看見剛哥那張臭臉了。
她二人并不急,這箭第一次用并不趁手,所以定要一擊即中。
三十丈,二十五丈,二十丈……
對方臉上已露出洋洋自得的表情后……
“嗖——”夏薇拉了第一箭。
剛哥口中還在叫囂,他滿懷的憤怒,得逞的興奮和大聲的說話或許有些分散注意力,黑暗里突現的冷箭到眼前時,他才感覺到那分寒涼。
箭從右邊來,他下意識將身子往左偏。
右邊的箭擦身而過,可第二根冷箭正是等在了左邊……
這是夏薇和柳兒打的一個小配合。
武藝越高,耳力和感應越好。
越是高手,越不可能對其一招斃命。
所以她們的兩箭一左一右,一箭射出的瞬間第二箭發出,第一箭剛好用來引誘對方做判斷,而實際的威脅則第二箭。
而在馬上本就需要分出精力保持平衡,大動作的左閃右避壓根不現實,而且是這種暗夜,這樣的速度下,以及兩箭相隔時間如此短的狀況下……
剛哥左偏躲過第一箭時就知不好,他來不及躲開或跳起,唯有試著相擋。
這一箭威力不小。他左手去甩開時,還是沒能完全避開,箭頭插進了他的左小臂。
他調整身子想要回去原位,可第三箭到了。
似是猜到他要正身,這一箭正是直打剛剛那兩箭稍微偏右之處。如此,他為了避開,只能擰著身子再次往左偏去。
緊跟第三箭的第四箭又到了。
他倒是沒想到,這第四箭是對準了馬頭。
他不知道是誰射的,反正是正好射進了馬眼珠子里。
他的心愛座駕幾乎瞬間就瘋了。
疼痛讓馬兒原地跳了起來。
受驚的馬兒他還能馴,可癲狂狀態的馬兒卻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他本就因著側在了一邊而失了平衡,那一下差點就叫他頭著地栽了下去。
而他這會兒想要翻身上馬不能,想要落地又怕被踩踏,想要騰起偏偏還使不上力……
當然,他也沒有做判斷和做選擇的時間。
這個時候,與之前那幾箭一樣,第五箭和第六箭幾乎又是同時到的。
一箭對著他,一箭對準了馬。
這個時候的他也不敢松開馬,用全力猛一拽韁繩,逼迫暴起的馬兒不得不抬起兩只前掌……
他靠著馬兒的遮擋避開了一箭,于是,一箭入了馬肚,而本該射中他的那一箭則直入了馬喉。
馬兒的瘋癲直接將他甩下了馬。
一直落后他幾步的手下剛好趕到,眼看就正好要踩上他,嚇得趕緊勒馬。
剛哥也非爾爾。
雖狼狽,可身手還在。
他也來不及起身,趕緊往一邊滾去。
而隨之,算好他去路的又兩箭再次一左一右招呼了來。
滾地的他判斷出了箭的方位,可電光火石間卻不足以同時避開。
左右都無路的他,只能用肩膀去挨下了一箭。
與此同時,剛差點踩到他的手下卻因著強行拉韁躲閃,也同樣被甩下了馬背。
“都別管我,都去追!都給我上!”
剛哥咆哮著拔下了自己左臂和右肩的箭,沖著那匹被拉停的馬兒跑去……
“把你們手里火把都給老子滅了!”
他迅速想到了關節,一把扔掉了馬駕上綁著的火把。對方明顯只有兩支弓,他倒是不信,對方沒了準頭,還怎么以少戰多?
他要親手,親手將那馬車拿下,將車里的幾個奸猾婦人全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