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慫了。
剛哥連命都不要了,就是為了和她賭一把!
剛哥保持了這個姿態,被她扼住了呼吸,再過幾息必死無疑。
然而面對她的致命攻擊,他完全已經不管不顧。
這個瘋子,把最后的氣力全都用在了對馬車的攻擊上。
她沒法賭!
心理上,夏薇已經輸了。
親眼看著車夫被他弄死,一馬被他弄傷,馬車已在失控邊緣,根本不可能再經得起他的任何出擊。可他的腿,卻不在她的控制范圍,就連身下馬的馬韁,也被剛哥始終繞在了手腕上。
這個人對他人狠,對自己也狠。
他那兩只手都有箭傷,右手更是被馬韁和馬鞭纏得鮮血淋漓,可即便這般他都對那些傷視若無睹……他這是大有連廢兩手都在所不惜的態度。
眼看著剛哥那一腿又要蹬出去,夏薇再沒法子,唯有放棄了將要成功的動作。
但她也不是直接松開了手,而是將剛哥整個人的重心往右邊拖拽。
剛哥由于被控呼吸,雙眼已有些花了,突然動作一換被一推,差點橫向摔個平沙落雁。
夏薇這一下,倒是順利化解了剛哥的一猛踹。
可那剛哥從始至終一直都不忘抓牢了馬韁,到底沒有摔下去。
只稍微一小晃,猛一大口呼吸后,他便迅速調整了姿態,可即便如此,他也沒忘繼續伸腿沖著馬車踹。
夏薇騰身而起,雙手抓住了左邊馬車車窗的雕花板后,將兩條腿死死盤鎖住了剛哥又一次蓄力猛踹出去的那一腳。
兩腿對一腿,夏薇自然是要占了上風的。
剛哥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將左腿收回來……
夏薇此刻也沒有什么念頭,她只想控制住剛哥的任何動作,并保證馬車不翻。哪怕就這么耗下去,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而另一邊的剛哥,想的依舊是要完成任務。
他從一無所有爬到今日小統領這個位置不容易,可這次被大當家寄予厚望的任務他卻完成地一塌糊涂,后方的兄弟們始終接應不上,只怕兇多吉少。回去后,這責任都是他要擔的,他沒法交差。
若不是亡命之徒,若不是想拼個前程,誰會去做海盜,做個見不得光之人?
他本就是閩地逃竄出來被官府通緝的殺人犯,若這次任務完不成,他就再無容身之地了。追重責,他將被當眾處死,下去陪兄弟們。追輕責,他也只能螻蟻一般活。倒不如拼一把了!運氣好,他或還能掙個前程!……
于是,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剛哥繼續著他的狠勁!
與此同時,剛哥也在繼續著他那猖狂的笑。
他還是得逞了!
這個夏薇瞻前顧后,到底還是狠不下心去!既然他沒死成,那他贏定了!
左腿收不回來?那就不收了,他還有右腿呢?
他的手再次一緊馬韁,將腰一轉,橫坐馬背正面沖著夏薇的同時將右腿對準馬車掃了出去。
情急之下的夏薇唯有單手抓窗,試著拿右手去擋剛哥的右腿……
剛哥覺得那丫頭氣力有限,兩腿才勉強扣住他一腿,此刻單手更不可能是他右腿的對手。他心下很有把握,覺得這一腳定能成功。
夏薇的確被這一腿震得從手腕到肩膀都在發麻。她不由暗嘆虧得早些廢了他一手,否則她怕完全不是這人對手。
然而剛哥沒想到他也失算了。
夏薇擋過來的手上竟還暗抓了一根鐵鉗……
黑色的鉗體在黑暗里,一點都沒暴露,直到那冰涼插進他的大腿……
幾息前,靠右邊窗坐的程紫玉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夏薇手抓了雕花窗,整個人的體重都靠兩只手的抓扣。
再有速度和打斗的因素,她必須要用雙倍的抓力才能保證不被甩下去。
于是那花板直接嵌入了她的肉里,一時間,她手上一滴滴血就往那窗紗上掛,在白紗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夏薇手傷也很重,這樣下去又能堅持多久?她們必須做點什么。
馬車里程紫玉一直在聽著外邊兩人動靜。
她倒是很想幫忙,又怕她二人一暴露反而會礙事。
她便一直趴在窗縫瞧著,知道那兩人這會兒赤手空拳,若是能給夏薇準備個武器,或許對形勢將大有幫助。
月光將夏薇的手在窗紗上投了影,正好可以摳破紗窗將武器塞進夏薇手里……
馬車里能用的武器早就被程紫玉兩人翻了出來。
剪刀不行,利刃短身子大,不便于攻擊,也造不成大威脅。
銀簪子攻擊力不夠,對剛哥這么兇悍之輩來說或許都算不上武器。
林夫人找到了一根總長近一尺的火鉗。
馬車里一只炭爐,一只燒水爐,這玩意兒自然備下了。但馬車空間小,所以這火鉗是特制的小號,精巧趁手。
兩人說干就干,趁外邊打斗,在里邊悄悄剪破了窗紗……
程紫玉怕引起注意,也不敢喚夏薇,只是拿冷冰冰的鐵觸了觸,又頂了頂夏薇的右手。她知道剛哥在夏薇右邊,將武器遞到其右手威脅更大……
瞬間,那火鉗便叫夏薇抓住,并被袖子擋住了。
剛哥再一次踹來時,火鉗直接深深插進了他的腿肉,叫他疼得一聲大叫。
剛哥那一腿被夏薇擋了一把后,基本力已散了大半,壓根沒能對馬車造成威脅。
而夏薇手被剛哥巨力一震一麻,便沒能抓住那火鉗,那火鉗就那么留在了剛哥大腿上。她忍不住心下可惜,她原本還想拔下火鉗再插進剛哥騎的那匹馬身上……
“賤人!”剛哥磨著牙痛罵了一聲,既罵著車中人,也罵著夏薇。“老子今日就與你們一道下地獄!”
幾人聞言也是一陣面黑,不知他是在繼續他的戲,還是假戲已經成了真……
此刻的剛哥已儼然成了血人,瘋癲狂躁,無法言喻。
夏薇雙腿還在緊扣剛哥左腿,單手拉窗,右手上麻勁剛過,趁著剛哥沒緩過來,狠狠一拳蓄足了內力向剛哥身下的馬兒捶去……
她有她的打算,剛哥單手單腿被廢,馬兒再一廢,他除非長了翅膀,否則必定追不上馬車。
她一拳下去,那馬就渾身抽搐般顫動起來。隨后后腿一麻一軟,幾乎就要坐倒下去……
夏薇趕緊松開了扣住剛哥的兩腿,并用力將雙腿蹬出去,試著給剛哥那匹馬頭上再踹上一腳,可以加快馬倒下的速度……
但剛哥的韌勁真是不一般!
他的實戰經驗也很豐富,在夏薇出拳時他便意識到了這丫頭的意圖。那一瞬,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迅速松開右手手腕上繞了不少圈的馬韁。這馬要不得了……
而剛一出腿的夏薇就有幾分愕然。她踹馬頭的那兩腿壓根連馬頭都沒踩著……
剛哥左腿被夏薇松開的瞬間,便再次勾進了馬鐙。
力由根生,勁由腿發,虛晃的雙腿頓時找到了用武之地。
如此他的左腿有了著力點和支撐點,負傷的右腿瞬間就有了提起的一把力。他竟然先了夏薇一步,將右腿踩到了他所騎的這匹馬頭上,隨后雙腿同時發力,整個人騰起,撲向了兩尺所外的馬車車頭方向。
馬兒長吁,口吐白沫,脖子直接被踹斷了,在泥地上拖出了深深一印,并掀起了一陣沙塵……
剛哥狠絕!
牲口尚且知道痛,可他右腿正血流如注的狀態下,他竟然還能咬牙發力。如此狠勁,世間罕有!
而另一邊夏薇的雙腿已經蹬了出去,再要收回已經慢了半拍,自然沒能第一時間阻擋到剛哥。
夏薇急急忙忙拖動雙手往車頂上躍,到底還是慢了一步。
她爬上車頂時,正是剛哥一聲咆哮將右腿里插著的那根火鉗往外拔之時……
夏薇急得一腦門的汗,她失策了,這人也是真瘋了!
那血幾乎是噴薄而出,這么拔出來,若無及時救治,他怕也要失血過多而亡吧?值得嗎?
糟了!火鉗!
而對夏薇來說,更糟的是:那瘋子拔出火鉗并不是用來對付她的!
剛哥哈哈大笑。
“我贏了!”
他手抓火鉗已經跳去了車夫的座椅,抓起馬鞭狠狠沖著左邊那馬抽了下去。
隨后他又把火鉗直接插入了右邊那馬的馬臀……
左邊馬被一抽,猛地在加速。而右邊這馬本就受了傷,哪里經得起他這么一下。
一快一慢,不出事就怪了!
他還在聲聲奸笑,拉著馬韁就要往左邊不遠處的山溝里沖。
他想好了!
糾纏個屁!
直接沖下去!
馬車里的人這么一栽,不死也重傷!
那他的任務就圓滿完成了。
馬車一翻,夏薇必定只有救治的份,哪里還會來追殺他!
他雖此刻只有單腿單手可用,但若運氣足夠,隱匿在這山區,未免沒有生機。
這么一想,剛哥更覺前路光明,只是急壞了夏薇。
這一段都是山路,路的左邊幾丈外就是山溝,使不得啊!
夏薇從后面上去攻擊剛哥,可剛哥回身就是一馬鞭。
馬鞭和馬韁都在剛哥手上,情急之下的夏薇唯有騰身越了出去,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逼停兩馬。
她提氣騰過了車夫位置剛哥的頭頂,直坐左邊那匹瘋了一般快跑之馬的馬背,隨后狠狠一肘子擊向馬頭。
馬頭一偏,速度驟減。
那馬眼冒金星,頓時暈暈乎乎翻起了白眼,馬車一下穩了不少……
而夏薇做動作時,也沒能逃過剛哥從后邊抽來的一鞭子。
這一下下去,直接叫夏薇從后頸到后背都皮開肉綻,只恨不得疼死過去……
可她身下那馬受她一擊后已是半暈,左腿右腿,前腿后腿已經不聽使喚地往一處糾纏,馬身也正在軟下去。
夏薇因著那一鞭,沒能把握住最好的逃離時機,整個人就要滑下去。好在她眼疾手快拉住了右邊那匹馬的馬韁……
他們此刻的主方向是向著左前方,按著這個角度,再有五六丈就要沖溝里去了。
此刻夏薇也不想要別的,先逼停了右馬再說。
她抓住了馬韁,雙足踩地,試著拉停。
暗夜里,她也能看見剛哥一臉猙獰,右手甩著馬鞭弓身再次向她抽來。夏薇覺得,她今日有可能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她不是不能逃,而是她若往邊上一翻,她倒是能得救,可這馬車就下去了。她的護衛工作也就失敗了。大伙兒努力到了這會兒,一定不能讓對方得逞了。
她雙腿使勁發力,雙足幾乎深陷入泥,只為馬車趕緊停下……
不過,剛哥的鞭子并未落下,馬車的速度也在一點點降下來……
剛哥一坐到車夫位置時,程紫玉和林夫人便暗叫不好。
到了如此地步,兩人也不可能再有顧忌了。
她們打開車門時,正是剛哥剛沖著夏薇抽完一鞭,打算再來一鞭時……
夏薇后背血肉模糊,空氣里除了血腥味,還是血腥味。
那些熱騰騰的血似是一下便沖上了程紫玉兩人的腦門。
她和林夫人沒有任何交流,極有默契地各自用了自己手段沖上前去。
剛哥正弓著身子打算去抽人。
林夫人一咬牙,直接先拿了整只的炭盆往剛哥頭上套去。
那炭火一直燒得正旺,滾燙的下去,不死也得脫層皮。
剛哥一聲低吼甩頭時,程紫玉已經拿了撕下的窗簾布條套上了剛哥喉,并往后死死勒住,林夫人又拿了一只花瓶往剛哥后腦勺砸了上去。
花瓶碎了稀巴爛。
林夫人也是一手幫忙將剛哥往后掰,一手抓著掌心的碎瓷一下下往剛哥后頸扎。
剛哥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夏薇和馬兒身上,他自然聽到后邊有動靜,可他卻沒放在心上,哪知后方兩女這么狠。
這會兒的他倒是兩難了。
早知剛剛應該先解決這倆女人的!
“夏薇,你做你的,不用管我們!”程紫玉喚了一聲,趁著夏薇面向自己,把手邊唯一剪刀向夏薇扔去……夏薇和剛哥都看懂了她的意圖,是讓她趕緊剪斷套著右馬的馬韁。如此,危局自然可解。
“休想!”剛哥一發狠,提腿就沖著右馬馬臀上那根火鉗狠狠踹去。
這一下幾乎是要了那馬的命。
夏薇原本已經拉停了馬,但此刻,那馬又是一聲長嘶,完全忍受不了,瘋了一般不管不顧起來,帶著左邊那匹幾乎走不動的馬兒一起往溝里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