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百劫順利進入了姬氏圣地。
是夜,姆大陸的夜空漫天星辰閃爍,一輪皓月高懸,星月生輝,無數條肉眼可見的光線絲絲縷縷倒垂而下,光線中隱隱可見一顆顆紡錘形大光如雨墜落。
山林中,猛獸歡嘯。
高天中,猛禽長鳴。
江河湖海各處水系中,無數生性暴虐兇猛的水族雀躍如飛。
一座座媧島開辟的獵場、戰場上,無數淪入戰火的人族子民哭喊喧天。星辰精華,洗煉肉身,對人族當即戰力沒有任何幫助,只是讓那些腹中的胎兒,憑空增添了天賦潛力。
這些天賦潛力,既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化為戰力,這些嬰孩,未來也不過是成為妖魔口中更鮮美醇厚的口糧,成為某些人族叛徒手中更有價值的祭品。
而那些妖、魔、鬼、怪,已經有了靈智的,直接吸納星辰精華,讓自身變得更加強大。
那些還沒滋生靈智的,則是在這一夜之間,受到星辰洗煉之后,頓悟,化形,凝生法力,就地化為妖魔鬼怪之屬。
這一夜的星辰洗煉,是往年規模的千倍以上。
整個夜空都被星辰之光照得一片通明,偌大的姆大陸在緩緩的顫抖著,星辰之光照耀虛空之時,有龐大的混沌力量從虛空中涌出,被姆大陸瘋狂吞噬。
姆大陸的急速生長。
姆大陸的邊緣向四面八方急速擴散,無垠的海域上,又有數十座新的陸塊在快速的滋生。
媧島,一座高山之巔,幾個身披麻布長裙的老婦人手持木杖,呆呆的抬頭看著天空。過了許久,許久,眼看著東方都露出了淡淡的紅光,漫天星月光華依舊璀璨奪目,絲毫不減。
“他們,也下了本錢了。”一個老婦人喃喃自語:“看來,這些日子,我們的族人深處水深火熱之中,而這些天外邪魔,他們則是……過得滋潤得很。”
“一處處人族國朝覆滅,無數黎民淪為妖魔血食,更被瘋狂獻祭。”一個老婦人低聲道:“死傷的子民越多,天外邪魔實力越強,我人族……”
“靜候老主母們的意思吧。”一個老婦人緩緩搖頭:“鎮定,鎮定,亂不得。當年那等絕境,他們無法滅絕我人族苗裔,如今也滅絕不得……”
一處洞府中,昏暗的油燈搖曳,照亮了不大的,僅僅有數丈方圓的石窟。
一個頭發呈象牙黃色,老態龍鐘,背都直不起來的老婦人坐在一張石桌旁,面前放著一碟蘭花豆,正慢吞吞的,用僅存的兩顆門牙啃著油炸的豆兒。
一個身穿青色布衣,生得姿容絕美,氣質大方出眾的青年婦人站在老婦人身邊,細聲細氣的說道:“老主母,姬百劫果然暫時轉讓了天庭大天尊的權力……他現在,應該已經進了姬氏圣地了。”
老婦人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蘭花豆,抬起頭來看了那青年婦人一眼。
老態龍鐘如她,聲音卻和二八少女一般清脆甜美,老婦人輕輕說道:“小家伙心狠手辣,這是要借刀殺人呢……姬魁父子進了天庭,怕是就沒命了。”
搖搖頭,老婦人淡然道:“不過,他們父子兩這些年做過的荒唐事情也不少,死了,也是一個清凈。天庭來歷莫測,姬百劫也不是個安分的小子……這等力量,不能操于這毛頭小子之手。”
抓起啃了一半的蘭花豆又放在嘴里,老婦人含含糊糊的說道:“也是邪門了,這些年打入天庭的人,分明都活得好好的,卻一個個都斷了線,再沒消息傳回來。”
“邪門了……姬百劫還有這樣蠱惑人心的本領?”
“不過,不管他有多少能耐,這天庭啊,不應該讓他拿去胡作非為,應該用來對付天外邪魔。”
老婦人將一顆蘭花豆磨蹭磨蹭的全部吃了下去,繼續說道:“人族的一切力量,都應該由媧族統籌調配,輪不到這些毛頭小子瞎折騰。”
青衣婦人抿嘴一笑,輕聲道:“可是現在,各部首領都急躁得很。老主母,您看?”
“急躁?有什么好急躁的?”老婦人冷哼了一聲:“是啊,看上去我人族情勢不妙,很不妙。但是,越是危急關頭,越是我人族的機會。”
“積攢了這么多年的力量,他們心里就一點數都沒有?”
“我們耗費那么大力氣,浪費那么多資源,動用太古圣兵殘片,護送他們一次次輪回轉世,積攢的那么些力量,都是白費的么?”
“告訴他們,戒急用忍,馬上就有機會了。”
“人族越是到危難之時,即刻就會有機會了。”
青衣婦人微微一笑,她輕聲道:“那么……姬百劫那邊?”
老婦人沉默了一陣子,過了好久好久,她才慢吞吞的說道:“他想要作甚,老婆子大致想得出來。他也是害怕我們插手罷?”
“他大概也想到了,姬魁父子,是被我們送過去故意折騰他的。”
“所以,想要示人以弱,同時借刀殺人,緊接著就是鴆占鵲巢……你信不信,由得他折騰下去,用不了半年時間,整個姬氏的高層會死得干干凈凈,整個姬氏上下,會被他收編?”
“若是整個姬氏都加入了天庭……哼。”
“天庭的底蘊還是太差了一些,人手,物資,人脈,各方面都太差了一些。這小家伙,在順勢借力,借我們勢來補全他的短板。”
老婦人抬起頭來,昏黃的眼眸很是渾濁,一點兒光亮都沒有。
她幽幽道:“不過,他畢竟還是太年輕……這樣沖動妄為的毛頭小子,弄不好,又是一個當年的豢龍氏。”
青衣婦人嘆了一口氣:“當年的豢龍氏,可是真正養出了幾個尊級的大能。”
老婦人冷笑了一聲:“那又如何?犯了我人族戒律,違逆了我人族底線,有了尊級大能的豢龍氏,不也是被族滅了么?”
“祖宗定下的規矩,絲毫變動不得。”老婦人喃喃道:“不能變,變了,人族還是人族么?”
“一切人族的力量,都應該由媧島統一調配。一切人族的族人,都應該遵循老祖宗們定下來的規矩。”老婦人沉聲道:“不許有任何的偏離,這是底線。”
青衣婦人急忙道:“那,姬百劫那邊?咱們到底要不要……直接……”
老婦人沉默了一陣子,輕輕擺了擺手:“總要有個借口吧?等著看看,看姬魁父子他們的下場,找到借口了再說。”
青衣婦人輕輕應了一聲,向老婦人行了一禮。
老婦人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擺了擺手:“倦了,睡了,你下去吧。”
再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老婦人輕輕捶打著腰桿,喃喃道:“老了,老了,仗著祖地圣兵殘片的庇護,熬過了那壽命極限,但是也老得不成樣子了……這肉身啊,支撐不住了,看樣子,極限還是要到了。”
“等老婆子我這肉身散了,老婆子也要去祖靈空間蹲著了,青兒,人族以后,要靠你們掌舵了。”
老婦人深沉的看著青衣婦人:“謹記,謹記,其他什么都好說,唯有老祖宗的規矩變不得,懂么?”
青衣婦人肅然向老婦人行了一禮,攙扶著老婦人到了石窟角落里的石榻上,扶著老婦人慢慢的躺了下去,這才吹滅了油燈,緩步走了出去。
老婦人的呼吸變得悠長而輕微。
青衣婦人站在老婦人的洞府門口靜靜的呆了一小會兒,然后這才快步離開,很快她腳下一朵流云騰空而起,帶著她化為一道青影直沖云霄。
高空中,幾條身影藏在云層中,靜靜的等著青衣婦人。
青衣婦人來到幾人身邊,帶著她們快速飛向媧島上某處深谷,一邊急速飛行,青衣婦人一邊笑道:“到了這個時候,還死守著祖宗的規矩?我喜歡這種做法。”
“喏,那天庭總給我一種不好的感覺,讓人下手,在姬氏圣地,刺殺姬百劫。”
“同時動用我們在姬氏、媯氏、姚氏等大族內部的力量,挑選精銳,加入天庭……這可是老主母自己說的,天庭這支力量,必須掌握在媧島手中……那就,掌握在我手中吧。”
“哎,不知道,這些‘神機妙算’,操控人族命運的老主母們,哪天被我背后一刀捅死的時候,她們會不會,很吃驚,很震驚,很驚駭,很絕望呢?”
青衣婦人‘嗤嗤’的笑著,她輕嘆了一口氣,慢條斯理的說道:“去,白菏山那邊的雪松雞不壞,去打兩只去,這些天垚兒辛苦得很,給他熬碗雞湯,好好的補一補。”
兩條人影當即化為狂風,呼嘯著向遠處席卷而去。
一道人影輕聲說道:“尊敬的主人,您是尊貴的……”
青衣婦人的語氣驟然變得陰冷無情:“你想要說什么?考慮清楚了再說出口!”
那人影當即閉嘴。
青衣婦人冷聲道:“考慮清楚了么?我現在允許你開口說話。”
那人影沒有開口。
青衣婦人冷笑了一聲,抬起頭來,看了看漫天璀璨奪目,把東方剛剛升起的朝陽光芒都徹底壓制下去的星月光輝,輕輕的搖了搖頭:“蠢貨……我是說,你們,還有上面的那群家伙,都是一群蠢貨。”
媧島,一條深谷。
古木參天,蘭芝飄香,一條溪流潺潺流過,一座精巧的莊園靜靜的臥在溪林之間。
莊園外,飛瀑下,一塊突出的鷹嘴巖上,一名生得身材魁梧、面容俊朗的少年袒露上身,盤坐在鷹嘴巖上紋絲不動。
他身后,三千條白氣升騰而起,如蛟龍一般盤旋舒展。
十幾件靈動的神光圍繞著這少年,不斷放出一道道大道道韻直透他神魂,將他身軀和神魂滋養得無比強大。
在這少年的身上,隱隱可見數十種頂級體修功法的特征。
琉璃色,寶珠光,玉骨金肌,蓮花護體……
若是巫鐵在此,他當能發現,這少年修煉的根本功法,同樣是《元始經》。
但是這少年修煉《元始經》所得到的資源,可比當年巫鐵要豐厚千萬倍。
他身邊環繞的十幾團神光,每一件的氣息都古樸神異,不在巫鐵掌握的滄海神珠、陰陽二氣瓶、太初冕、大道熔爐、黑劍、黃劍等至寶之下。
青衣婦人腳踏云光,懸浮在深谷上空,俯瞰著下方鷹嘴巖上盤坐的少年,滿意的笑了起來。
“這《元始經》固然神妙,也是平白浪費多少工夫、簡直是畫蛇添足。”
“盤古遺澤,三千大道就是根本,掌控了三千大道,就足以橫掃一切。”
“那八萬四千旁門左道,什么卜卦、風水、抽填、外丹之類,簡直是邪門歪道,不堪入目。”
“垚兒有了這三千大道為基礎,呵呵,一旦凝聚道印……”
青衣婦人輕聲道:“亂吧,亂吧,越亂越好……老虔婆們說得沒錯,人族不到淪喪之境,不到滅絕的極限,如何顯得出我垚兒力挽狂瀾的本事?”
“到時候積攢人族無量功德,登頂成為人族人皇……再將那群亂雜雜瞎折騰的小崽子給滅殺了,以人族的潛力和底蘊,呵呵。”
“所謂的高高在上的諸神呵,我是選擇滅絕你們,還是讓你們跪在我的腳下,成為我的奴隸呢?”
青衣婦人嫣然一笑,眼波流轉,頓時萬般風情浮動,讓她身邊的幾個人影都不由得一呆。
一聲輕咳傳來,一名身軀魁梧,面容俊朗、硬朗,氣息如山一般雄渾的中年男子背著手,從那精巧的莊園中走了出來。
他抬頭看了看,朝那青衣婦人招了招手:“青兒,又去老主母那邊伺候了一晚上?”
青衣婦人嫣然一笑,帶起一道微風落了下去:“儁哥,沒什么大事呢,一切都在老主母們掌控之中,你放心就是了。嗯,我讓人去抓兩只白菏山的雪松雞,熬了雞湯,你和垚兒一人一只。”
洞府中,被青衣婦人吹滅的油燈重新亮起。
已經睡熟的老婦人石榻旁,無聲無息的多了十幾條同樣蒼老的老婦人。
石榻上的老婦人睜開眼睛,有點艱難的撐起了身體,然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基本能確定了么?”老婦人看著身邊這些朝夕相處無數年的老姐妹們。
“一一排除了,就是她了。”一個老婦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數月之間,九成獵場、七成戰場的人族勢力,都因為內奸勾結外敵,短短時間內悉數破滅。”
“就算是我們親自下令,怕是都做不到如此地步。”另一個老婦人沉聲道:“整個媧島,能夠做到如此的,沒有幾個人……更不要說,祖靈空間都被侵染,大半祖靈的先天靈光隱隱向著天外邪魔轉化……”
“我們,要加快速度了。”坐在石榻上的老婦人沉聲道:“一線生機,如今在地字乙九號戰場。全力扶植吧。”
“可是那個小家伙,他……同樣突破了底線。”一個老婦人有點猶豫。
坐在石榻上的老婦人風情萬種的朝自家老姐妹望了一眼:“妹妹呵,是否突破底線,還不是我們說了算么?你們說,那小家伙,算是違逆了先祖戒律么?”
十幾個老婦人沉默了一陣子,然后同時搖頭。
“當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