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魏來得挺晚,進了門就愁眉不展。
看他在旁邊唉聲嘆氣,姚衣不得不放下手頭工作,問起原因。
“我兒子最近買了好多書。”
說起煩心事,老魏愁的直搖頭。
“這是好事啊?”姚衣不解,多看點書有什么不好?
“好什么呀,買了又不看。一天要買兩三本,這幾天光買書都花不少錢了,敗家子,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魏遠仁郁悶地掏出煙盒,姚衣這才發現他換成了十塊一包的雙鳥。
這些天坐在辦公室里少不了聽老魏老關嘮家常,姚衣知道魏遠仁的愛人下崗待業至今,兒子又不成器,是個啃老族,也難怪老魏一把年紀還要奮斗,瞅見構詞法的商機就腆著臉往姚衣身邊粘。
“不看?那為什么要買?收藏癖?”姚衣沒跟著一起批判,畢竟是別人的兒子。
“哎呀,不是,書買回家就亂扔,我聽我老婆說,那小王八蛋是起哄去看女人。”魏遠仁越說越來氣,“好像是叫百象書屋?是這個名字吧。那書店招了兩個狐貍精在店里賣書簽,我兒子跟著他那些狐朋狗友去湊熱鬧,結果還看上癮了,天天都要去書店里看,他臉皮還薄,坐了一下午不好意思空手走,非要買書,買書簽。”
百香書屋?應該是百香書屋才對。
老魏口中那兩只狐貍精,是米萌和柳玨沒跑了。
姚衣知道她們能給書店引流,但真沒想過會有這種效果。
也對,以前米萌在路邊擺攤,只有臭不要臉的才敢站在路邊盯著看,現在借了書店作平臺,不少人就能假借看書買書,待在書店里過足眼癮。
說到底,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啊,所以低俗廣告才有市場。
就是不知道米萌和柳玨對此有何看法,如果那些目光讓她們感到不適,作為無意間把她倆推進“坑”里的推手,姚衣有義務為她們排憂解難。
至于老魏家的敗家子,姚衣可管不著,他又不是菩薩,哪有普度眾生的法力。
“說起來,我家那個比你小不了多少,都是年輕人,怎么差距就這么大!”魏遠仁幽怨地看著姚衣,說,“哎,小姚,我真羨慕你爸,有你這樣的兒子,他太有福氣了。”
姚衣打了個哈哈:“別人家的孩子總是各種好,其實我爸很多時候也對我很不滿意。”
“那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也不是,哈哈,他年輕的時候的確比我優秀,我正在努力趕超。對了,不適合用單詞演繹法拆分的那一部分單詞,篩選出來沒?”
姚衣故意岔開話題,因為他對老魏的遭遇并不同情。
子不教,父之過。子女在脫離家庭之前出現問題,通常是因為家庭教育的失敗,這跟家庭條件無關,二代圈子里也有勤儉持家的務實者,貧困家庭中亦不乏打腫臉充胖子、出手闊綽的敗家子。
比如父親姚起,這些年工作繁重,但從沒有忽視過子女的教育,否則姚靈姚衣姐弟倆很可能被母親的溺愛給寵壞。
“都理出來了,好家伙,有八百多個呢。高考考綱總共才不到四千個單詞,這有八百多不能用演繹法解析,還有三四百個獨詞,這就占了不止三分之一,你打算怎么處理?”
老魏說的獨詞,是指那些使用罕見詞根,翻遍高中課本也找不到與其使用相同詞根的單詞。用構詞法記憶這些單詞,并不具備優勢,因為記一個詞根就只能記一個單詞,單從工作量來說,幾乎沒有區別。
“我有頭緒,但還不清晰,放心吧,肯定有辦法。”
即使找不出解決方案,也不會影響單詞速記班的招生,但處理這些單詞是撰寫單詞教材的關鍵,姚衣自然不會與魏遠仁分享商業機密。
魏遠仁眼珠子一轉,湊近少許問起教材撰寫的進度,這些天姚衣隨時隨地隨身攜帶教材草稿,魏遠仁只負責替他做些繁瑣工作,并不參與實際編寫。
姚衣心知肚明,老魏這是幫李校長刺探情報呢,干脆不接招,只說還需要一段時間,但不說具體需要多少時間。
魏遠仁是個識趣的人,見姚衣滴水不漏,也不再追問,轉而提起另一件事:“老李催你開單詞班沒?”
“催,一天兩回。”姚衣苦笑,他都不著急,倒是同事領導急得很。
“那你為啥不開班?沒學生?也是哈,實驗班的學生都是交不起補習費的。要不,你到我班上招生?我學生總問我你什么時候再去給他們講課呢。”
三無講師(無資歷、無名氣、無經驗)很難打開局面,大都是靠前輩的幫助邁出第一步,但姚衣犯不著跟老魏搶學生。
“謝謝,不用了,等我快開班的時候,你跟他們提一句就行,真想聽我課的自然會多報一個班,嘴上說說而已的就別來添亂了,人多了不好管理。”
“嘿,頭一回碰見嫌人多的,看來你很有自信嘛。”魏遠仁嘿嘿笑了兩聲,忽然想起自己與姚衣結識的經過,硬生生把擠到嗓子眼的話給咽了回去。
想了想,魏遠仁說:“看你對單詞班招生的事壓根不上心,你該不會真的指望小余給你招生吧?”
“被你發現了。”姚衣有些意外。
“屁大點兒地方,還能看不出來?”魏遠仁收了笑意,“小姚,我跟你說真的,招生的事不能指望他。小余這個人,會聊天,會來事,但是他太年輕,沒經驗,光靠聊天,能聊來幾個學生嘛?”
看得出來,老魏是抱有善意的,不過,他又犯了經驗主義錯誤。
上次他覺得姚衣年輕,給自己挖了個大坑,糗的下不了臺。
這回又覺得余偉文太年輕,都不了解情況就妄自評判,真是不長記性。
老魏這人說壞不壞,說好不好,該算是個有可恨之處的可憐人吧,姚衣心想,他這毛病要是不改,下半生也好不了多少。
為了讓老魏有個幸福晚年,姚衣決定給他長個記性。
“我相信我的眼光,魏老師,要不咱們打個賭?”
“行啊。”魏遠仁伸手捋了捋頭頂幾根毛,“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