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陳度落荒而逃的背影,趙潛懶洋洋地拍拍屁股起身,眼睛瞇起,唇角揚起一抹譏誚。
“還敢威脅我?我可不是那個任你宰割的嫩頭青。”他撇了撇嘴,右掌抬起,視線落在大衍械手上,眼中一縷厲芒橫掠,“我的人生,從今天開始……起飛!”
“起飛!”
大衍械手大聲應和,還奏起音樂,背景音樂是電影洛奇的名曲——Gonna fly Now。
“哦?這大衍械手……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莫非,和自己來自同一個世界?”
聽得這異國音樂,趙潛滿腹疑竇。
但旋即,他就將這些雜念拋諸腦后。
趙潛滿腔豪情,心中知道,即使今天是灰暗,明天更灰暗,但后天是光明的!
哦,他錯了。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天天都很灰暗,而且一天比一天更灰暗。
一個客人也沒有!
甚至,店里飛來一只蒼蠅趙潛也不忍趕走,至少這蒼蠅上還沾了點人氣。
“看開點,人生就是這樣,”大衍械手倒是坦然,毒雞湯安慰道,“人生嘛,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趙潛一臉無語。
……
“嗨~~大家好,我是甜甜。”
一道嬌滴滴的女聲響起。
“看這里!大家看我的后面,這里是江城市紅山區,我所在這條街的盡頭,就是第八屆機甲角力大賽的預選賽場了。聽說,獎金有整整三十萬呢!大家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看看?”
趙潛抬頭望去,初春明媚的陽光下,一個少女高舉著自拍桿,在手機鏡頭前輕聲笑語。
看樣子,似乎是個女主播。
女主播妝容精致,柳眉細長,一雙眼睛好似會說話,裝扮也是標準的卡哇伊風格,除了個頭稍高了一些,幾乎和宅男們夢中的二次元少女沒什么兩樣。
不過,她的聲音太甜太膩,仿佛拌了蜜一般,所謂過猶不及,倒讓趙潛身上一陣陣地起著雞皮疙瘩。
“不能好好說話么?”趙潛嘀咕了一句。
名為甜甜的女主播顯然駕輕就熟,一面做出可愛模樣,一面觀看著手機中的彈幕,有問有答,笑語盈盈。
啪!
手機屏幕忽然一黑,好像是信號斷了。
甜甜臉色頓變,收回自拍桿,看到手機上為零的信號格,狠狠在手機上拍了幾下。
但這又不是舊電視,當然毫無效果。
“咋回事啊?啥玩意啊?信號咋這么差?”
她再次開口時,居然是一口東北大碴子味的方言,讓趙潛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我去,這前后幾句話的反差,未免也過太嚇人了!
何況,這少女一幅嬌滴滴的可愛模樣,一開口卻如此霸氣側漏,殺傷力堪比核彈頭!
甜甜轉過頭,注意到趙潛直愣愣地盯著她,臉上浮現一絲慌亂。
形象毀了!
她縮著腦袋,小心地左右環顧,發現四周沒人,膽氣卻又壯了起來。
“你瞅啥!”她大聲道。
“瞅你咋地?”趙潛還沒開口,大衍械手出來湊熱鬧。
“再瞅一個試試?”甜甜柳眉倒豎,聲調抬高。
大衍械手正想說出“試試就試試”,完成黑土地上的戰爭序曲,就被趙潛用扳手重敲了一下,發不出聲音。
“抱歉,我這機械手套尚在維修,程序有些錯亂。”趙潛在太陽穴處畫了個圈,做了個神經失常的手勢,歉意地笑了笑,“別跟它一般見識。”
“算你識相,惹怒我了,削你信不?”甜甜昂首挺胸,如同一只驕傲的小公雞,得意洋洋地離開。
走出進步,手機信號恢復,她又回到一幅嗲聲嗲氣的模樣,聲音輕柔。
“謝謝‘舉世無雙張君寶’的火箭,么么噠!”
趙潛又一個踉蹌。
……
“怎么,想參加機甲角力賽?”大衍械手主動發問,一針見血道,“不過,你有機甲么?”
“誰說沒有?”趙潛凜然一笑,走到房間的西南角,掀開一張厚厚的遮陽布,頓時煙塵激蕩,四散開來。
飛揚塵埃中,細碎陽光零落灑下,一架破舊機甲顯露身形。
“鋤禾?”大衍械手認出此物。
“鋤禾”,又稱“牯牛”,是用來犁地的老式農用機甲。
不過,“鋤禾”這一型號早已被淘汰,那位送來修理的農民中途反悔,買了更新型的機甲,當然不肯再付修理費,這架鋤禾也就留在了這里。
連陳度派來的拖車都瞧不上這架鋤禾,足見其落伍。
“你不是機甲定制大師么?”趙潛幾個躍步,踏在機甲的右肩上,略帶挑釁地說道,“怎么樣?能改裝它么?”
“當然!”大衍械手上熒光浮動,發出出征的喇叭聲,“翻滾吧,牛寶寶!”
……
機甲角力賽,預選現場。
說是預選,實則只是走個過場,說白了,就是用來湊時間的。
機甲角力比拼的是引擎能力,往往幾分鐘就能分出高下,開始得快,結束得更快。因此,正式的角力賽,往往一天內就會結束,需要些額外節目來湊湊時間。
預選只是填表申報,問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其內容大抵是“你有什么夢想?”,“家里有沒有得絕癥的?”之類,煽煽情,搞搞事。
還好,預選就快結束了。
三位主持人都松了一口氣,在攝像機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李哥,你看好哪一架機甲?”薛落雪眼角含笑,柔聲問道。
她年輕貌美,眉目如畫,自然是作為養眼的花瓶。
“看好哪一架?”李煙直一愣,故作沉吟后說道,“我想想……應當是‘鼎足’吧!鼎足是重型機甲,噸位大,力量足,且下盤極穩,一看就不是善類。”
李煙直年紀最長,博學多聞,相當于節目的定海神針。
“我不同意李哥的說法,”盧昌搖了搖頭,“要我說,還是去年的冠軍‘拔山’,聽那引擎轟鳴聲,嘖嘖……”
盧昌則是毒舌,負責搞事和挑起紛爭,活躍氣氛。
三人談笑,各司其職,倒也相得益彰。
“哦?又來了一位參賽者。”薛落雪一怔,接過助理遞來的材料,“其參賽機甲是鋤……鋤禾?”
她的眼中掠過慌亂。
薛落雪是新人,為了做好角力賽的主持人,她可是做足了功課,每一種機甲都爛熟于心,以免在介紹時卡詞。
但眼前這架鋤禾,她搜腸刮肚,卻是根本想不起來,不由心中大急。
“鋤禾?”李煙直忽然笑了,適時地為她解了圍,“小薛,別想了,你這個年紀的人哪會知道鋤禾?這是上個世紀的農用機,用來犁地播種的,早就淘汰多年了……我之所以知道,還是年輕時下鄉親自操弄過。”
“老式農用機?”盧昌不屑地挑眉,毒舌說道,“那應該去參加‘機甲廣場舞’才是,來這湊什么熱鬧?”
“這位參賽者,倒是個妙人。”薛落雪笑容可掬,心中則是恨得牙癢癢。
農用機?還是已淘汰的老式農用機?在她看來,這小子必然是來搗亂的,而且差點就讓她在江城人民面前丟了丑,心中大恨。
“趙潛?你還真能啊,姑奶奶一定好好折騰折騰你!”薛落雪翻開資料,暗暗道。
趙潛自然不知道,自己不過遞了份材料,就是惹來一身麻煩。
他聽到攝影助理的招呼,整了整身上行頭,大步走了上去。
趙潛身形挺拔,器宇軒昂,倒是十分上鏡。
“我叫趙潛,經營著一間機甲修理廠……”他清楚流程,倒也不怯場,一出場就款款而談。
只是,趙潛話沒說兩句,就被不善地打斷了。
“鋤禾?農用機甲?”薛落雪隨意翻了翻,皮笑肉不笑道,“趙先生,你覺得,你的機甲有戲么?若我們讓你通過,是不是有點太不尊重你的對手了……”
“我剛才說了,我有一間機甲修理廠。”趙潛淡淡一笑,不卑不亢道,“我擅長改裝機甲。”
“機甲修理廠?”李煙直想考考他,看他是不是信口胡謅,“都有什么設備?”
“等離子弧切機、脈沖數控沖床、旋片真空泵、龍門銑床……”趙潛談笑自若,只是臨了加了一句,“不過,最近欠了筆錢,設備都被人拖走了。”
李煙直一怔,不由道:“那你準備……”
“我還有一雙手。”趙潛舉起雙手,“不是有格言說么,生活要靠自己的雙手。”
三人表情僵硬,相互交換了個視線,同時確定一件事情:這小子,絕對是來搗亂的!
“這么說來,你的雙手挺能的么……”盧昌隨手抓起桌上一顆蘋果,扔了過去,“你不是說‘要靠自己的雙手’么?來,用雙手雕朵花給我看看。”
薛落雪聞言笑了,眼神嘲諷,面露快意。
她同意盧昌的做法,像這種腦殘癥晚期的家伙,就該這樣重藥醫治!
“雕花?小事一樁!”趙潛右手接著,大衍械手上熒光浮蕩,刺溜一聲,蘋果竟在他掌中旋轉起來!
“咦?這是什么把戲?”
三人同時一怔。
蘋果飛速旋轉,趙潛的五指撥弄不休,手指動作靈活似沒有骨頭,伴隨著沉沉浮浮的熒光,晃得眾人眼花繚亂。
“請看!”
趙潛忽然停手,將蘋果小心放在盧昌的面前,做了個請的動作。
蘋果還是蘋果。
“花呢?”盧昌怔了半晌,回神之后面露譏誚,“難不成你想說,花在我的心里?你究竟是機甲師,還是雞湯師?”
說罷,他拈起蘋果上方的小枝,想將它提起來,卻提起了一塊被切開的菱形果肉。
“咦?”盧昌臉色一變,發出驚呼。
提起這塊果肉后,下方赫然露出一朵雕刻成型的雪白之花!
“這究竟是……”他呼吸急促,將這朵果肉之花拈起,下方竟又是一朵。
許久后,果肉雕成的白花一字排開,竟有整整十三朵花!
片場一片安靜,只有濃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這是要逆天么?”
良久后,盧昌滿臉駭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