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
大霧。
一架架機甲佇立,如群峰聳立,氣勢威嚴。
濃霧縈繞之下,機甲表面浮現大片水霧,水流順著機體棱角淅瀝滴落,流淌不止。
“——喝!”
飛猱悶喝一聲,抬起右臂,戰刀“長鋒”回旋,抖落身上水霧,無數水滴如子彈射出,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嘖嘖,天公不作美啊。”薛鐘鳴陰陰一笑,陰陽怪氣道,“天冷霧重,視野極差,對純狙擊手而言,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雅韶妹妹,若是需要幫忙,我隨時都在的。”
其余人心神一凜。
薛鐘鳴的話看似關懷,實則暗含威脅。
隨時都在?是幫忙,還是狩獵?
“天氣這么糟糕,視野太差,薛雅韶要倒霉了……”
一眾機甲心照不宣,暗生幾分同情。
薛氏子弟雖精擅狙擊,但純狙擊手少,大多遠近兼修,可近戰也可狙擊。
像戢鱗這般,狙擊術出神入化,卻沒有近戰能力的,那還是十分少見的。
眼下霧氣濃重,對狙擊手妨害巨大,戢鱗沒有用武之地,處境相當糟糕。
“哦?霧氣很大?怎么沒什么感覺?”
戢鱗傲然聳立,薛雅韶的聲音幽幽傳來,語氣自若。
“死鴨子嘴硬……”薛鐘鳴冷冷一笑,轉頭看了一眼,正要說什么,視線一凝,“嗯?這是什么玩意?”
“怎么了?”
其余機甲有所察覺,也轉頭望去,紛紛低呼。
“咦?這是什么本領?是流線體么?”
“身上不沾水?古怪,實在古怪……”
“什么技術?”
……
戢鱗身軀挺拔,體表線條柔和,身上水滴順著道道弧線滾動,須臾間就在機甲邊沿淌下,滴落在地上。
濃霧彌漫,戢鱗卻有種“滴水不沾身”的感覺,周身輕靈,行動自然。
不止如此,更為詭異的是,戢鱗的雙目竟是絕對的干燥,連零星水霧都看不到,視野清晰!
傻子都能想到明白,在如此濃霧中,這會讓它的雙目擁有天然優勢,制敵先機。
薛鐘鳴撇撇嘴,輕哼一聲道:“狗肉上不了筵席,這點旁門左道的玩意,根本不值一提。”
在觀戰室中,薛氏成員們卻是另一種看法。
“這是什么技術?”薛家家主薛珣眼神凝重,“將薛云深叫來看看,研究研究……對我薛氏而言,這技術價值連城!”
“價值連城”這個評價,激起一陣嘩然。
在場賓客狐疑,都很不解。
那滴水不沾的技術的確很神奇,但價值連城?這從何說起?
但薛氏子弟卻紛紛贊同。
薛家有句家訓,——“一線之差,生死之隔”。
這既是告誡,告誡族中子弟謹慎小心,也一語道破了狙擊機甲的特點。
狙擊機甲和普通機甲不同,勝負往往在一秒,甚至百分之一秒之間!
差之毫厘,謬之千里!
對狙擊機甲而言,有兩個字尤為重要——“細節”。
除了狙擊技術,“細節”二字,是最能讓狙擊機甲分出高下的。
顯而易見,在霧氣和雨雪天氣中,擁有這種技術的機甲通體輕便,且視野干凈清晰。毫無疑問,它們能在戰斗中占據那寶貴的先機!
對薛家而言,這技術的確價值連城!
“趙哥,這是怎么回事?”薛依秋滿臉懵懂,忍不住問道,“戢鱗的雙目上,怎么會滴水不沾?”
她這么一問,一群小姑娘的視線也轉了過來,令趙潛渾身不自在。
“聽說過超疏水效應么?”趙潛循序善誘。
他正欲解釋,就看到一群小姑娘雙目無神,大有打呵欠的趨勢。
“機甲專長——蠅眼!”趙潛暗暗苦笑,語氣一轉,“你們可以做個實驗試試……將一只蒼蠅扔到澡堂里,蒼蠅身上結霧,眼睛卻能保持絕對干燥。戢鱗身上是仿生學的技術,它雙目就是效仿蒼蠅。”
“澡堂?蒼蠅?”
小姑娘們這才來了興趣,聽得一愣一愣。
“好,今天我就抓只蒼蠅,回去做試驗。”薛依秋興致勃勃道。
“大冬天的,哪里去找蒼蠅?”趙潛哭笑不得。
他暗暗感慨,給這些小姑娘上課,專業術語是用不上了。
……
烏號叢林落于高山,是一片鋼鐵叢林,叢林中都是硅基植物,一棵棵鋼鐵巨木高達百米,鐵葉上寒光閃爍,殺機深藏。
機甲進山!
一架架機甲機體蜷曲,幾乎是四肢著地,費力攀爬著,猶如一頭頭野獸,動作小心翼翼。
但有一架機甲截然不同。
喀!喀!喀!
它步履輕盈,動作自然,堂而皇之地行走于山巖間,甚至透著股閑庭信步的味道,分外顯眼。
“這……怎么回事?”薛云深緊盯著屏幕,眼神迷惑。
薛云深是薛家直系,也是薛家的技術總監。
他被叫來后,那不沾水的特性已讓他一籌莫展,而眼下的戢鱗,卻又展現出了一種新的技術!
“嗯?又是雅韶小丫頭?”薛珣也是一怔,吩咐說道,“放近點,先別看其他人了,給戢鱗些鏡頭。”
眾人紛紛望去,滿腔疑惑。
上山時,機甲們都會尤為小心。
山間無路,而且怪石嶙峋,機甲的腳面卻是硬的,踩在一塊塊石頭上,重心會不住搖晃,顛簸不已。
在這種狀態下,無論狙擊還是近戰,其能力都會大打折扣。
但戢鱗卻打破了這個定律!
它行走于山巖,腳下不緊不慢,身形平穩,如履平地。
“等等,看它的腳。”薛云深眼瞳收縮,指著屏幕道。
眾人定睛望去,眼瞳收縮,都是微微一驚。
“這是什么技術?未免也太神奇了!”有人低聲驚嘆。
卻見,戢鱗每一步落下,其腳掌瞬間裂開,猶如鋼鐵爪子一般,抓握在石塊之上,穩穩站定。
它抬腳時,爪子又松開,配合嚴絲合縫。
其余機甲都顛簸踉蹌,戢鱗卻腳下沉穩,重心不偏不移,穩若泰山。
“這種技術……實在不同凡響!”
薛珣和薛云深互看一眼,都是一幅見鬼般的表情,而且帶著一絲驚喜,眼神發光。
傻子都能看出,在山地等復雜環境中作戰,這種技術有著得天獨厚的巨大優勢!穿山過嶺,如履平地!
“不過,雅韶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了?”一名族老忍不住搖頭,“以戢鱗的特性,需要更加小心謹慎,盡量無聲潛伏。戢鱗這樣堂而皇之地行走,很容易引來危險。”
“嗯,太沉不住氣了。”又一名族老點頭。
“不好!”薛云深眼尖,指了指航拍的屏幕,疾聲說道,“一頭貍力!”
霧氣籠罩中,一頭貍力沉睡于山坳,其眼睛緊閉,鱗甲收斂,幾乎和山巖融為一體,很難看出端倪。
而戢鱗所走的方向,正是它所沉睡的地方!
“這下麻煩了!”
“運氣未免太差了點……”
眾人神情微變。
貍力兇惡彪悍,且聽覺敏銳,戢鱗一旦靠近,恐怕會立刻驚醒它,引來殺身之禍!
以戢鱗的近戰能力,對貍力而言,不過是一盤開胃小菜。
“要不要提醒雅韶一聲?”薛云深焦急,低聲建議道。
說實話,他倒不是緊張薛雅韶,更重要的是看重那種全新技術。
“冬狩規矩不能破!”薛珣搖了搖頭,堅定道。
無數緊張視線中,戢鱗恍若不覺,一步一步,徐徐地走向貍力。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不由心弦緊繃,掌中冒出汗水。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
越來越近!
但漸漸的,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得狐疑不解。
那頭貍力如同睡死了一般,沒有半點反應!
很快的,戢鱗就來到貍力跟前。
喀!
它似乎早就知道貍力的存在,沒有半點遲疑,舉起長槍貫日,瞄準了貍力的腦袋。
砰!
槍聲起!
貍力哀嚎一聲,在地上一個翻滾后,橫死當場。
戢鱗的積分上升!
“嗯?是戢鱗?不會吧……”
“獵殺了一頭貍力?這是怎么回事?”
“千算萬算,誰能算到是它?太不可思議了!”
……
其余參賽機甲都能實時看到積分排行,心中大為詫異,也加快了攀爬速度。
沒人能夠料到,最先開張的,居然是誰都沒放在眼里的戢鱗!而且其一出手,就直接獵殺了一頭貍力!
“狗屎運!”薛鐘鳴暗暗大罵,冷笑道,“先贏不算贏,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時候?”
觀戰室中一片死寂。
“這頭貍力有什么毛病?”有人忍不住道,“耳朵聾了?”
但這個解釋,實在有點太過荒謬,根本站不住腳。
“拉近攝像頭。”薛珣沉默片刻,忽然說道。
攝像頭拉近,就見云遮霧繞中,戢鱗漫步而行,行走于山巖間,依舊從容不迫。
“果然!”薛珣端詳片刻,輕呼一聲。
“怎么了?”薛云深一愣,忍不住問道。
“戢鱗沒有腳步聲!”薛珣吐出一口濁氣,低聲說道,“不止如此,它的關節幾乎也沒有聲音……即使貍力的耳朵,也聽不出端倪。”
眾人仔細觀察,這才恍然,眼神驚異。
這架機甲是什么構造?偌大一架機甲,卻幾乎沒什么聲響!
“機甲專長——虎足。”趙潛淡淡一笑,“狩獵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