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府出來,馬車一路疾行,回了林家。
進了家門,林嘉若直奔仲夏院。
林老夫人的突然中風,讓家里有些冷清,仲夏院更是。
竇氏正坐在院子里,神色閑適地繡著花兒。
見到林嘉若進來,甚至溫婉地笑了笑,仿佛昨日種種根本沒有發生過。
林嘉若卻沒有心情和她迂回周,直接將林嘉芷的信扔到了她懷里。
竇氏收斂了笑意,拆封展信,鮮紅刺目的四個大字赫然眼前:“適可而止”!
“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竇氏的面容瞬間扭曲起來,“血書相逼!她到底想說什么!”
“二姐姐說,她流的血,一半是林家的,一半是竇家的,都是你所憎恨的,是不是因為如此,你才視她如仇敵,推她入火坑?”
說著這些的時候,林嘉芷了無生趣的面容重現眼前。
她想起徐窈寧那天所說的前世的仇恨,突然心有戚戚。
其實她的母親,也是同樣憎恨著林家和徐家吧?幸好,幸好她沒有像竇夫人這樣瘋狂,否則,作為她的女兒,又該如何自處?
也許是突然生了同病相憐之心,林嘉若的語氣瞬間軟了下來:“竇夫人,我沒有資格勸你放下仇恨,可是二姐姐和三哥哥,他們未免太過可憐——”
“二姐姐說你和二伯父心里沒有她,我是不信的;我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二姐姐心里是那樣苦,她以為她被生身父母所放棄,才去做了那個她一點都不愿意的側妃——”
眼眶漸濕,她情不自禁地祈求:“你要怎樣報仇都可以,可二姐姐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能不能,對她好一些?”
她從來沒想到,三個姐姐中,無論是端莊的大姐姐還是謹慎的三姐姐,都有常人不能及的膽氣,反而是看起來強勢的二姐姐,內心卻怯弱得不堪一擊。
明明不愿嫁,也不敢去試探親生父母的感情。
就這樣心灰意冷地、逆來順受地將自己困在華美的王府后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竇氏呆呆地望著這封四字血書,許久,才喃喃出聲:“她說她不愿嫁入王府……她說我心里沒有她……她說我視她為仇敵……她真的是這樣說的?”
林嘉若點了點頭,流著淚,軟聲道:“竇夫人,你們是親母女,何苦如此相逼?”
林嘉芷刺血為書,既是絕望,也是決絕,若竇氏一意孤行,母女情份也就到此為止了。
竇氏捧著血書,神色木然,淚流不止。
大約是哭了一場的緣故,林嘉若回房后,覺得又困又累,午飯也沒吃,就和衣睡下了。
她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揉著眼睛坐了起來,驚訝地喊了一聲:“娘?你怎么來了?”
徐窈寧丟開薛盡的衣襟,撲到床頭,緊張地問:“阿若,你怎么樣了?哪里不舒服?”
薛盡在她身后惱怒不已:“我不是說了嗎?她就是哭累睡著了而已,遲早是要餓醒的,你竟然不信我的醫術!”
正說著,就聽到林嘉若的肚子叫了一聲。
“娘,我餓了……”林嘉若紅著臉小聲說。
于是,即便是在吃飯的時候,徐窈寧也不能忍住心中的憤恨。
“你不是讓黃鸝來傳話,說從王府出來就來杏兒胡同嗎?虧我讓廚房做了一桌子的菜,等了你整整兩個時辰!”
“開始我還當你被林嘉芷留飯了,結果從午飯等到晚飯,你都沒來!”
“讓人去王府問,說你早就走了,你這是要嚇死你娘嗎?”
“跑到林家一看,都說你回來倒頭就睡,一睡就睡了一下午,我還當你又病了,急得要死,結果你——”
她一指向林嘉若,林嘉若便放下筷子,乖巧地抬起頭,睜著圓圓的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徐窈寧泄了氣,在她面前坐了下來,輕嘆道:“沒事就好,快吃吧,餓壞你了。”
林嘉若眼眶一紅,軟軟地說:“娘,你對我真好……”
徐窈寧卻皺起了眉,一邊拿帕子替她拭淚,一邊含怒問道:“怎么了?誰給你氣受了?是不是裴瑾瑜?怕什么!她要是對你不敬,你便讓燕子教訓她!你爹要是犯糊涂,就來娘這里,大不了我們不回林家了!”
林嘉若破涕為笑。
“不是,裴姨娘挺乖的——”林嘉若笑著為裴瑾瑜辯白了一句,惹來徐窈寧一個白眼:“你別看誰都是好人!這么大了,一點心眼都不長!”
林嘉若莞爾一笑,隨即又嘆了一聲,把竇氏和林嘉芷的糾葛向她說了一遍。
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依偎在徐窈寧的懷里,嬌嬌軟軟地說:“我到現在才知道,娘親為了我和愿之,承受了什么,放棄了什么,阿若何其幸運,有天底下最好的娘親……”
女兒愛嬌的軟語響在耳側,徐
窈寧心中卻驀然想起多年前林致之的那句質問。
“阿若知道你想滅她滿門嗎?”
幸好……
竇家最終判了抄家流放。
家族蒙難,林老夫人遭受重擊而風癱,而竇氏的另一出嫁女竇姝,于竇家啟程往流放地之日,在玄女觀受戒出家。
由此引發的另一件事,迅速代替了太子謀反案,占據了京城街頭巷尾的閑談首選。
眼下京城最令人眼熱的新貴林家,竟出了一個情種!
林家老二,新任吏部侍郎林俊生,在心愛的平妻竇氏出家之后,毅然追隨而去,棄官拋家,在玄女觀邊上的白云觀受戒出家。
雖然惹了不少“不慈不孝”的非議,林俊生和竇氏的愛情故事卻在茶樓里廣為流傳,賺了許多少女少婦的眼淚。
竇氏在的時候,需要百般提防,可她走了,林家卻又亂了起來。
甘氏的身子依舊不濟,如今更要照顧風癱的林老夫人;林嘉蘭和林嘉荃在備嫁,二房和三房都沒了主母,林家的中饋,竟然落到了林嘉若身上。
林嘉若從來沒學過如何處理家務事,好在她性子果決,于家中素有威望,倒也沒有下人敢糊弄她。
只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閑庭下,擱筆時,清風入戶,滿紙疏朗。
“即刻去信余杭老宅,迎二夫人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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