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見你畫的黃鸝鳥兒很是可愛,今兒路上正巧看到一只,抓來給你玩玩!”
燕懷每次企圖討好她時,都會笑得比較僵硬,看上去反而更嚴肅嚇人。
每每這個時候,林嘉若就會露出嫌棄的神情。
但這次沒有。
林嘉若怔怔地望著他掌心的雛鳥,一動不動,像是被人點了穴似的。
徐窈寧一開始沒注意到燕懷給她看的是什么,等察覺到林嘉若異樣的沉默時,才驚疑地瞥了過去,愣了一愣,臉色漸漸變了。
“快丟掉!”徐窈寧厲聲大喝。
燕懷一聽,忙隨手丟了出去。
林嘉若的目光一直盯在雛鳥上,此時,跟著一個閃移,人也飛撲了過去,驚險萬分地將雛鳥雙手抓住,卻沒能顧上身體平衡,直直地落了下去。
但林嘉若身邊從來不乏高手,燕子一個橫沖,就將她抱在了懷里,安全落地。
徐窈寧晚一步沖到她面前,焦急地撫著她的臉,連聲問道:“阿若?阿若?你沒事吧?”那件事過去太久了,都怪她一開始看到時沒想到,直到阿若變了臉色才想起來。
林嘉若搖了搖頭,雖然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已經恢復了正常。
“這小鳥兒是哪里撿來的?”她輕聲問。
燕懷不知道自己那里做錯了,不敢直接回答,可怎么看徐窈寧,都沒接到暗示,只好猶猶豫豫地說了大概位置。
又見林嘉若滿臉疼惜地看著雛鳥,只當她心思純善,便安慰道:“它是自個兒從樹上掉下來的,你若憐它,回頭玩夠了,我再給它送回去就是了!”
林嘉若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就走了,連徐窈寧留下了燕子似乎都沒有發覺。
“姑娘昨晚抓了人回來?”徐窈寧問燕子。
林嘉若慣用的都是她爹給的公主衛,但要完全瞞過她還是有難度的。
燕子想了想,林嘉若似乎沒有叮囑過不許說,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
一炷香后,燕子這邊林林總總地差不多將近幾日的動向都交代完了,徐窈寧正準備揮手叫她回去。
忽然一人小跑了進來,道:“姑娘獨自出門了,已有一刻鐘!”
徐窈寧豁然起身,又驚又怒:“怎么會獨自出門的?凈植呢?小滿呢?”
“小滿昨晚值夜了,還沒起;凈植今日身體不適……”燕子面露尷尬,她又正好被留了下來,沒想到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林嘉若會突然要出門。
此時,林嘉若正捧著雛鳥,順著燕懷指的方向拼盡全力跑去,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要回頭送回去,現在就要送回去!
燕懷指的也就是大概的一塊地方,這地方又不止一棵樹,林嘉若找了半天,終于在河邊的柳樹上,找到了一個鳥窩,整整一窩的雛鳥,都是灰白相間的模樣,就是這兒了!
爬上樹,小心翼翼地將雛鳥放回巢里,正松了一口氣,忽然,空中傳來一陣尖利的鳥鳴聲,她下意識地抬起頭,兩只鮮紅尖喙正來勢兇狠地朝她的眼睛啄刺過來。
樹上哪里有躲避的地方!林嘉若來不及思考,便松了手,腳下一蹬,索性離了樹干,朝后仰倒而下。
這樹算不上特別高,只需在下墜時翻個跟斗,緩了下沖之勢,她還是有信心不讓自己摔得太重的。
可是,身子剛剛離開樹干,便有一人騰空而來,不由分說地將她抱住,一個旋身,穩穩地落在地上。
“喲!瞧我這運氣,出來隨便走走,都能英雄救個美!”這人笑嘻嘻地說著,橫抱著林嘉若,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
林嘉若定下心神,看了看他,刀削斧鑿般的面容,簡直跟燕懷一個模子刻出來,實在太好認了!
“燕望西!”林嘉若失聲叫道。
燕望西瞇了瞇眼,一股煞氣頓時襲來,林嘉若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他又笑開了,戲謔地問道:“小美人兒認得我?還是認得燕懷?”
林嘉若心中一驚,第一次聽到為人子這樣毫無顧忌地叫著父親全名的,不知為何,令她生出一種危險來臨的警惕。
她顧不上回答,用力掙了掙,卻絲毫掙不開他的懷抱,不禁蹙眉:“你快放開我!”
燕望西笑了笑,調整了下姿勢,反而將她禁錮得更緊了,挑眉道:“這可是天上落到我懷里的,為什么要放開?”
真是……說也說不通,打也打不過,林嘉若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無賴的人。
“你想怎樣?”林嘉若無奈地問。
燕望西笑嘻嘻地說:“既然是上天所賜,當然要帶回家好好供著了!”說著,真的就抱著她走了起來。
林嘉若忙揪著他的衣襟大叫道:“燕望西,你別鬧了,我要回家!”
燕望西腳步不停,低頭看她,笑這問道:“你家在哪兒?你還沒回答是怎么認得我的呢?回答得好的話,我就送你回家!”
怎么樣算回答得好呢?林嘉若焦急地想了片刻,實在想不出什么合適的謊言,只好說了真話:“我是認得燕懷!”
燕望西停下了腳步,沉默了片刻,笑著問道:“你家住哪兒?”
林嘉若哪敢讓他送回家,忙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回家!”
燕望西再次低頭看她,目光深邃:“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他頓了一頓,無形的壓力襲來,林嘉若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他輕聲開口,問道:“你可認得,那個叫‘阿寧’的女人?”
林嘉若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答,但是聽到“阿寧”這個稱呼時,她身子情不自禁的一震,已經給了他答案。
燕望西不笑的時候,跟燕懷更像了,只是目光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幽深。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左邊唇角緩緩勾起,語氣森然:“好,我放你下來!”
話音剛落,林嘉若便覺整個人被拋了出去。
“啊——”驚叫聲才到一半,忽地墜落之勢一緩,冰冷的水迅速淹沒了口鼻。
幼時溺水的經歷猛然在腦海中重現,與眼前的一切重疊,她驚恐地掙扎,卻突然覺得小腹一陣抽痛,全身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初秋的河水比記憶中盛夏的西湖更加兇猛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