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去代州?”甘明琮驚訝地問。
眼前這個女子,身份是足夠了,可是她……她怎么會要去代州?
沒想到對方也是一臉錯愕,轉向了林致之:“你要我去代州?”
林致之點頭道:“代州百廢待興,我為明琮招募的幕僚中也有女子,正需要一名身份足夠的女子處理內務,溝通當地士紳內宅;明琮沒有妻室,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
她抬了抬眼,望向他背后正溫柔體貼為他擦著濕發的女孩兒,扯了扯嘴角,道:“阿若不也可以?”
“對對!”甘明琮急忙附和。
林致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向女子時,目光變得懇切而堅定:“阿若要隨我去江南!”
女子霍然起身,神色震怒道:“阿若!過來!”
林嘉若茫然地松了手,向她走去,才走出兩步,就被她一把拉到身后。
林致之也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明琮先出去下,我和襄國夫人有話要說!”
甘明琮帶著被排斥的不滿表情站了起來,招呼林嘉若道:“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阿若留下!”林致之道。
甘明琮悻悻地離開了。
林嘉若還沒搞清楚狀況,拉了拉身前人的衣角,弱弱地叫了一聲:“子君表姐?”
“你閉嘴!”蘭子君滿肚子惱火,“他讓你一起去江南,你就跟著去了?你娘是——”說到一半,改了口,“你娘不知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嗎?他又不是你親哥哥!”
“我知道啊……”林嘉若小聲地說著,可憐巴巴地看著林致之。
林致之看著心疼,忙道:“你不要責怪阿若,是我的主意,是我舍不得她離開我身邊——”
“你!”蘭子君又驚又怒,護著林嘉若連退數步,眼前的謙謙君子瞬間變成了洪水猛獸,“你說什么!你什么意思!”
他輕嘆一聲,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身后的女孩兒身上,微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心悅阿若,想要娶她為妻,此生不離!”
蘭子君怔怔地看著他,那人滿臉真誠;又回頭看了看身后的林嘉若,小臉紅紅,滿眼歡喜——
“我和阿若是兩情相悅的!”他補充了一句。
蘭子君忍不住冷笑一聲,道:“你拿什么跟阿若兩情相悅?你若姓林,就是她的兄長,你若姓蕭,則與林氏隔仇!”
他莞爾一笑:“也沒有多大的仇,江南與關中,并非不能商談!”
“什么時候談?”蘭子君目光灼灼,仍舊帶著警惕。
他沖著林嘉若溫柔一笑,道:“今年年底回京,我便向陛下求親!”
蘭子君終于緩了臉色,道:“如此便好,這趟,我就和你們一道回江南吧!”
林致之笑著搖了搖頭:“不,你要和費乘風一起在黃州守著糧食,等甘明琮一起北上!”
蘭子君蹙眉問道:“不能找別人去代州嗎?”
“長公主之女,御封襄國夫人;在甘明琮娶妻之前,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了!”說到這里,他眸光微暖,語氣溫和,“離開京城,于你也是有益無害……”
她有些心動,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身后的林嘉若。
林致之無奈道:“子君難道信不過我的為人嗎?”
蘭子君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現在換了任何別人家的姑娘,她都能信任,但偏偏是自己家的小表妹,這點信任就不夠用了。
林致之越發無奈了:“也罷,等處理好了申州的事,黃州那邊就交給費乘風,你隨我們一起南下,再跟隨甘明琮一道北上!”
蘭子君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冷不防,身后的女孩兒問道:“子君表姐為什么會在這里?”
申州義陽縣城外,有一座沈家的莊子。
這不奇怪,沈家富甲天下,如今當家的沈夫人又是長公主的嫡長女,御封襄國夫人,于士林之中也是頗有美名,別說在義陽縣有一座莊子,就是整個義陽縣外的莊子都是沈家的,也不稀奇。
然而,林嘉若進了莊子后,卻久久不能回神。
“一共三十五萬石,換了兩次新糧,總數分毫未動!”蘭子君站在林致之身后,沉聲回稟。
“明琮這次帶走十五萬,剩下的先留在黃州。”林致之道。
一袋又一袋的糧食往外扛去,莊子外,停著數十輛板車,每裝滿一輛,都會用麻布蓋上,以作掩飾。
“這些糧食,是哪兒來的?”林嘉若面色緊繃,輕聲問道。
他說有一批糧食在申州,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批糧食竟然有三十五萬石那么多。
“是沈家購得的!”蘭子君語氣淡然。
林嘉若忍不住嗤笑一聲:“換了兩次新糧,那就是前朝永康十六年秋收之前購得的——”
她轉過頭,盯著蘭子君的眼睛,冷冷道:“永康十六年二月,太倉五十萬石糧食失竊;同年五月,你借了我十五萬石糧食;現在,這里還剩三十五萬石!你告訴我,這是不是巧合?”
她字字句句都沒有壓低聲音,甘明琮也聽到了,緩步踱了過來,神色也跟著緊繃起來。
“這不是巧合!”回答她的是林致之,“申州的三十五萬石糧食,加上子君借你的十五萬,就是太倉失竊的五十萬石軍糧!”
林嘉若抬起頭,迎向他的目光,愣愣地問:“這件事,你一直都知道?”
他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那我大哥呢?他知道嗎?”甘明琮希冀地輕聲問道。
蘭子君冷笑一聲,道:“這批糧食,甘明玨知道,袁宴也知道!”
每一句的證實都如一把重錘敲在她心頭。
她喃喃道:“永康十六年二月,太倉軍糧失竊,關中軍節節敗退,燕軍直逼倒馬關下,大梁危在旦夕——”
“那些跟我有什么關系!”蘭子君突然厲聲道,“我是拿了他們五十萬石糧食,我恨不得蕭氏王朝滅個千百萬遍!我恨不得蕭道成斷子絕孫!”
“可是……”她面色蒼白,雙唇微顫,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眼前這兩人,分明半個時辰前,還疼她入骨,此刻看來,卻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