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靈昌郡王與余杭王九認親隨風飄散了。
次日，王晞便啟程返回代州。
宮唐也來送了，只溫聲說了幾句“一路順風”、“此去保重”之類的話，便退到了人群中。
“宮大人怎得如此矜持？”身旁突然響起溫婉女聲。
宮唐不動聲色地離了半步，恭敬低頭，喚了一聲“程姑娘”，沒有回答。
這么奇怪的問題，也實在教他沒法回答。
程昭笑了一聲，道：“王姑娘的人緣可真好，連郡王殿下都親自來送呢！”
宮唐轉頭望去，林修之仍是站在人群最前，卻是王晞主動走到了他面前，低聲說了兩句，那位冷面郡王便面露激動，唇角情不自禁地揚了起來，眉宇間的陰郁一掃而光，目光熱切得像個期待獎勵的孩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溫聲道。
中秋那夜，他就隱約看出這兩人的異常，早有準備，也談不上多失望。
“那宮大人節哀順變！”語聲溫婉悅耳，說出的話卻有些幸災樂禍的嫌疑。
宮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立即又垂下了目光，微笑道：“程姑娘多心了，王姑娘覓得良人，下官也只會為她歡喜！”
程昭笑了一聲，道：“宮大人還真是謙謙君子，難怪王姑娘不喜歡你！”
這句就比剛才那句幸災樂禍得有些明顯了。
宮唐忍不住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可這女子一雙眸子實在靈秀逼人，他忙又垂下目光，道：“下官確實不懂如何討姑娘歡心，教程姑娘笑話了！”
程昭眸光微閃，含笑道：“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宮大人！”
宮唐微笑道：“程姑娘有何指教？”
程昭欠身問道：“宮大人可否陪我走走？”
宮唐還在猶豫，她已經轉身離去，他只好跟了上去。
從東門入城，穿過大街小巷無數，程昭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沒有停下等他，也沒有開口說話。
出于禮貌，宮唐一直落在她身后，可越走心中疑惑越濃，忍不住追了一步，問道：“程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她停步回眸，笑語嫣然：“宮大人若是有事，就請自便吧！”
他一直知道代國公府的程昭是個絕色佳人，因此每每遇見，都不敢直視，生怕失禮，可她這一回眸，實在猝不及防，頓時將他震住了。
程昭挑了挑眉，他才回過神來，狼狽地低下頭，磕磕巴巴道：“沒、沒事……”
程昭沒有再說什么，繼續向前走去。
他心中暗苦，還是跟了上去。
轉過幾處街角，一路向北而去，卻是到了關城之下。
關城的守衛都認得程昭，還沒看到宮唐就給程昭讓了路，宮唐反而落在了后面，始終低著頭，看著她白色的裙角在青色的石階上輕躍舞動，偶有灰塵沾染，讓他手心生癢，恨不能為她拂去裙裾上的塵埃。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略有失神的宮唐也急忙收步抬頭。
漫天霞光之中，芝蘭玉樹般的女子白衣翩飛，美得令人不敢多看，宮唐忙低下頭，謹慎地退了半步。
他知道程昭不是普通閨閣女子，他時常會在代國公府發來書信公文中看到女子娟秀的筆跡，那么她特意帶他來關城之上，是要問平戎大軍還是要問甘明琮？
正暗自猜測，她卻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聽說宮大人喜歡帶心儀的女子上關城看落日？”對面的女子笑盈盈地問。
宮唐錯愕了一下，忍不住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程姑娘說笑了，王姑娘從江南遠道而來，下官帶她領略下塞外風光，不過一盡地主之誼，實屬偶然、實屬偶然！”
所以，她就是要問這個？
“偶然嗎？”程昭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又道，“剛剛說到，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請教宮大人——”
原來不是那個……宮唐正了正衣襟，朝她行了一禮，肅容道：“程姑娘請講！”
關城之上，多半還是與平戎大軍有關——
“宮大人為何從不正眼看我？”她又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宮唐驚愕抬頭，腦中頓然空白。
“莫不是程昭生得不堪入目？”白衣絕美的女子眸光璀璨，笑意嫣然。
宮唐呆呆地看了許久，直到她笑著又喚了好幾聲“宮大人”，才猛然驚醒，急忙低下頭，漲紅著臉道：“下官、下官敬重代國公……不敢失禮……”
他第一天來雁門縣赴任的時候，代國公甘明琮領著國公府僚屬親自來迎，這位程姑娘也來了。
甘明琮向他引見程昭的時候很自然地去拉了程昭的手，雖然最后被程明拍開了，但那個動作清晰無疑，是以他一直都沒敢正眼看過她，生怕自己定力不足會失態……
所以還真不知道是這樣的美……
“哦？”
她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輕笑著問道：“怎么？宮大人以為我和代國公是什么關系？”
宮唐愣了愣，難道不是……嗯？
“宮大人還是不敢正眼看我么？”倏忽之間，她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覺到她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臉上，非蘭非麝，熏人欲醉。
他慌忙抬起頭，卻不料她欺得太近，一抬頭，雙唇便擦著了她的臉頰。
唇上柔膩微涼，是從未有過的觸感，他瞬間失了神。
那雙靈秀聰慧的明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下一刻，唇上覆上了女子柔軟溫潤的唇瓣。
剎那間，腦中仿佛有萬道金光閃耀，令他不能聽、不能看、不能想，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立著，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了雙唇之上。
“怎么跟王晞在一起就談笑風生，見了我不是躲就是呆呢？我這么可怕嗎？”不知何時，她已經放過了他，笑吟吟地看著他，語氣似嗔非嗔。
宮唐這才猛然驚醒，倉促后退，惶恐地看著她，臉上卻如火燒一般。
程昭抬起手，撫過被他觸碰過的臉頰，最后落在嬌嫩如花的唇瓣之上，明眸輕抬，沖他嫣然一笑。
“宮大人，已經失禮了，還教人看到了，那可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