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確實該啊!”
不管聽懂沒聽懂,眾村民紛紛點頭。
周顯德兄弟兩個卻以為自己猜到了父親的良苦用心,激動的眼淚汪汪:難怪父親要讓他們下地啊,這是父親對他們寄予了深深的希望,希望他們能順利通過科考哩。
“爹,原來您真的沒有放棄讀書。”
周顯德高興壞了,父親一直是他的目標,昨天父親突然說不去書院讀書,他就非常擔心。
還有種莫名的恐懼,覺得父親要放棄科舉這條路。
如果沒有父親做榜樣,他又該如何繼續追趕?
“我當然沒有放棄。”
回去的路上,安妮笑著對周顯德、周顯誠道,“我在書院讀了十幾年,該學的都學到了,卻一直考不中。我便想著換個方法。再者,我也想看看,離了讀書,我能不能養家糊口。”
“養家?”
周顯德楞了一下,他一直被周家捧著,從未為生計發過愁,也從沒受過饑寒之苦。
“是啊,顯德、顯誠,我們是男人,必須有養家糊口的本事。”
安妮認真的說道,“就是女人,也應該有一技之長,這樣嫁了人,也能挺直腰桿子。”
說到這里,安妮不禁想起周耀祖的女兒周玉芬。
周玉芬和周顯誠是龍鳳胎,雙胎本就稀罕,一男一女更是吉兆。
所以,周玉芬雖然是個女孩子,卻因為這個,在普遍重男輕女的周家坳,依然很受寵。
再加上柳氏有錢,對周玉芬十分嬌慣。
明明是個農村丫頭,卻被養成了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十指不沾陽春水,平日里啥活也不干,還瞧不起幾個堂姐妹。
周耀祖偽善、要名聲,自己外出上學,便把妻子兒女留在周家坳盡孝。
周玉芬對此很不滿,動不動就嚷嚷著不住在臟亂差的農村,她要回城里的外婆家。
周玉芬已經被柳氏養得有點歪,安妮想著,她要趕緊把這孩子的性子掰過來。
另外,周家的幾個女孩兒,也要好好培養。
雖然周耀祖的心愿里并沒有其他人,但安妮既然穿成了周耀祖,便想履行周耀祖這個長子應盡的職責。
還有一個,原劇情中,周家的那些女孩子被周耀祖害得太慘,安妮唾棄周耀祖的人渣行徑,如今她成為周耀祖,就想替他贖罪!
“爹,我想娘了,您送我回縣城吧。”
回到家,安妮還沒有放下鋤頭,周玉芬就提著裙擺、踮著腳,一路躲避著地上的雞屎走了過來。
她略略張開的精致小臉上滿是嫌棄,嬌氣的對安妮提要求。
“什么叫‘回縣城’?”
安妮放下鋤頭,沉著一張臉,冷冷的說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我告訴你,你姓周,這里才是你的家。”
“爹”
周玉芬頭一次被父親如此嚴厲的訓斥,一下子眼圈就紅了。
“還有,我就是個農家子,你是我女兒,自然也是農家的女兒,以后不要做這種裝扮。不倫不類,徒惹人笑話。”
安妮掃了眼周玉芬身上的絲綢襦裙,絲毫沒有給周玉芬留顏面。
周玉芳正在廚房里燒水,聽到聲音,趕忙捧著一碗水出來,“大伯,您回來啦,喝口水吧。”
安妮看到周玉芬,臉上的冷意瞬間褪去,換上了和煦的笑容,“玉芳真乖。大伯干了半天的活,正口渴呢。”
“哼,無事獻殷勤!”
周玉芬素來看不起幾個堂姐妹,覺得她們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土包子,小家子氣,還整天眼紅她的好衣服、好首飾,真真丟人現眼!
尤其是剛罵了她的親爹,轉頭又去夸獎周玉芳,這讓周玉芬又難堪又難過!
“你說什么?”
安妮聽到周玉芬的小聲嘀咕,喝了一大口水,將碗遞給周玉芳,轉而嚴厲的對周玉芬說道:“你也不小了,怎么一點事都不懂?我和你大哥、二哥干了半天的活,回來了,你不說幫著倒碗水,倒是陰陽怪氣說堂妹的壞話,這都是誰教你的?”
“哇”
周玉芬被安妮的嚴厲嚇到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爹,您怎么能這么說我?我、我——”
周玉芳也被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平日里很疼愛堂姐的大伯會當著她的面責罵堂姐。
看到她最羨慕的堂姐哭得如此凄慘,她下意識的想幫她說話,“大伯,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應該是忘了。”
“誰讓你假好心?哼,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獻殷勤,我爹怎么會罵我?”
周玉芬才不會領周玉芳的人情,她臉上還掛著淚,沒好氣的沖著周玉芳罵道。
“周玉芬!你自己做錯了事,怎么還能怪別人?哦,你是怪玉芳不該多事給我倒水?”
安妮看著周玉芬的眼神很冷。
安妮看著周玉芬的眼神很冷。
“爹,你都不疼我了嗎?”
周玉芬實在想不明白,一夜之間,家里就變了個模樣。
爹不去書院了,娘忽然回了娘家,哥哥們也被逼著下地干活。
平日里對他千依百順的爹,更是當著周玉芳那個爹不親、娘不疼的農村丫頭的面兒罵她。
嗚嗚,這都怎么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樣生活嗎。
“周玉芬,你還不知道你哪里錯了?”
安妮既然大定主意要掰正周玉芬的性子,自然不會心軟。
再者,她這樣做,也是為了周玉芬好。
做父母的不嚴加管教,難道等著她離開家,被別人、乃至被官府管教嗎?
慣子如殺子,安妮也算是當過好幾次父母的人了,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現在你給我回房去,不反省錯誤就不要吃飯!”
安妮一指東廂房,示意周玉芬回房。
“嗚嗚,你罵我,還不讓我吃飯,你不是我爹!”
周玉芬拿帕子捂著臉,哭著跑回自己的房間。
安妮抬頭就看到了譚老太不贊同的眼神,“大郎,你這是干什么啊?玉芬是個女孩兒家,年紀又小,有什么話,你好好說,怎么能這么罵她呢。”
安妮看了眼才九歲的周玉芳,“娘,玉芬不小了,她今年十一,再有幾年就該說親事了。”
安妮在院子里洗了洗手,然后扶著譚老太進了堂屋,輕聲道:“娘,您也看到了,柳氏把玉芬養得都不像農家的女兒。”
“這不好嗎?玉芬長得好,又被養得像個千金小姐,日后找婆家,完全可以找個縣里的人家。”
譚老太稀罕龍鳳胎,自然也喜歡周玉芬這個孫女。
再加上她偏心長子,愛屋及烏,對周玉芬也比對其他的孫女都要好。
柳氏嬌養周玉芬,譚老太也看不慣,但她想著,嬌養也有嬌養得好處。
等周玉芬長大了,靠著她這幅模樣,沒準兒還真能嫁個好婆家呢。
“娘,問題是,我們家不是什么富貴人家啊。”
安妮苦笑一下,認真的說道,“我就是個農家子,如果科舉上沒有進益,那這輩子也只是個窮秀才。我這個當爹的不爭氣,女兒被養得再像千金,那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真正的好人家是不會跟咱們結親的。”
譚老太:……
安妮繼續道,“而且您也看到了,玉芬被慣壞了,什么活也不會干,女紅、廚藝她也是樣樣不行,卻只會好逸惡勞、好高騖遠。這樣的性子,就算勉強嫁到好人家,她也過不好日子。”
“玉芬的性子確實急躁了些。”譚老太再喜歡這個孫女,也不能昧良心。
“什么樣的人過什么樣的日子。所以,我想著好好的教教她。”
安妮道,“洗衣、做飯,喂雞喂鴨,這些活計也該讓玉芬好好學學了。另外,我還想再踅摸個刺繡師傅,教她學點手藝。小妹和家里的幾個侄女也一起學。”
“刺繡?”
譚老太楞了一下,當下的女孩子,普通的女工都是會的。
就是嬌氣如周玉芬,也會做幾個簡單的荷包,縫補、縫補衣服。
但刺繡,就是更高級、更專業的技藝了。
安妮故作回想的模樣,低聲道:“我去省城參加鄉試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臨縣的秀才,他是寡母帶大的,靠著母親的好繡活,他和他弟弟都讀了書,還幫他們在省城置辦了房產呢。”
這個年代,女子唯一能靠著本事賺錢的,估摸就是刺繡了。
安妮覺得,如果周家的女孩子都能學會這么一手技藝,以后不用下地干粗活,嫁了人,在婆家也能被高看一眼。
日后就算婆家靠不住,也能靠著自己的手藝養活自己。
“刺繡這么能掙錢?”
譚老太心動了,她就是個普通農家老太太,這輩子都沒去過縣城,自然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平常村里有巧手的媳婦,做了荷包、絡子什么的,也頂多買個幾文錢,稍稍貼補一下家用。
她實在想象不出來,還有人能用針線活養活兩個兒子,還能在省城買房子。
“沒錯,我聽那位秀才說,他娘的一副繡品能賣上百兩銀子呢。”安妮沒說的是,那樣的一副繡品,要繡好幾個月。
“上百兩?”
譚老太差點兒跳起來,急急的捉住安妮的手,“大郎,你沒哄娘?”
安妮笑了,“娘,我什么時候哄過您?”
“對對,我家大郎最實誠了,從不騙娘。”
譚老太想了想,點頭,“學,咱們家的女孩子也學刺繡。大郎啊,你趕緊去給她們找個好師傅,就是花點兒錢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