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沈重,也不好質疑沈雄的話。
他若是懷疑了,人們就會說,你可是孩子的親爹啊,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讓孩子不信你、卻伙同外人一起扯謊?
就像剛才,沈重明明確定就是安氏虐待了他的孩子,他還親眼見過。
可他卻不能開口作證。
他若說了,眾人就會問一句:你既然都看到繼室虐待原配所出的孩子了,為什么不阻止?
就算為了家庭和睦,不想跟妻子反目,也可以把孩子接走啊。
孩子們雖然沒了親娘,卻還有嫡親的祖母。
把孩子養在祖母院子里,就算傳出去,也不會被人非議。
沈重卻沒有這么做,那么問題來了,他為什么故意讓自己的親骨肉深陷苦海?
難不成嚴氏偷了人,這兩個孩子都是野種?
到時候,沈重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反倒把自己拖下了水。
因為,此刻,不管是“安氏”還是沈雄,他們指認的目標是宮花,并不是沈重或是牛氏。
沈重大不了認一個“識人不清”的罪名,卻不會讓人唾罵他是狠心、不慈的渣爹!
“你個賤婢!居然敢欺瞞與我?”
沈重當機立斷,放開兩個孩子,快速沖到宮花面前,抬腿就是一腳。
他雖然斯文,可到底是個男人,憤怒之下,力氣也格外的大。
他一腳就把宮花踹出去好幾步遠。
宮花剛才被安妮一腳踹得內臟有些受傷,這會兒遭受了第二擊,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踹爛了。
她像個蝦米一樣蜷縮著身子,用力咳嗽了幾聲,嘴邊噴出了血沫子。
她果然被拋棄了!
宮花滿心悲涼,想要開口,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因為她一張嘴,就不斷有血噴出。
“好了,相公,您也別生氣了,這不怪您,都怪宮花這賤婢太會偽裝。”
安妮見沈重眼底浮現一抹兇光,知道他這是動了殺心。
宮花可還不能死啊。
安妮趕忙拉住沈重的胳膊,硬是攔住了他。
沈重已經抬起了一條腿,卻硬生生被拽住了。
他不禁有些詫異,他可不是文弱書生,早些年家里還窮的時候,他也會幫父母做活。
從小練就了一副好身板兒,娶了嚴氏之后,沈重不再干活,卻暗中請了一位鏢師,跟著學些拳腳功夫。
因為他書院的先生也說了,科舉不單單是考腦力,還要有一具健康的身體。
否則,鄉試幾天,就能把人脫一層皮。
更不用說還有更嚴苛的會試,那可是寒冬天啊,卻還要穿著單衣在四處漏風的貢院號房考試。
很多身體稍差一些的人,根本就撐不到最后。哪怕滿腹經綸,也敗給了自己的身體!
沈重做事很有計劃,他早就規劃了自己的人生:考中舉人,通過會試,拿到二甲進士,繼而入仕做官。
他要徹底改變沈家的門庭,為此,哪怕付出再多,他也愿意!
這幾年,不管寒冬酷夏,沈重一大早就起來鍛煉身體。
所以,他的身體素質遠比普通的讀書人還要好,如果全力一搏,就是兩三個壯漢也奈何不得他。
可這會兒,他、他卻被一個內宅婦人輕松拉住了胳膊。
沈重暗中用力掙扎,結果卻怎么都掙不開。
這……等等,剛才安氏好像單手提著宮花跑了半條街啊。
單手,還提著一個成年女子,這、這是多大的力道?
難道安氏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到這種可能,沈重看向安妮的目光都有些驚疑。
安妮仿佛讀懂了沈重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讓相公見笑了,我從小力氣就大。因為控制不住力道,沒少闖禍。”
說著,她輕松把沈重拉到一邊,順手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
石頭不大,約莫只有嬰兒拳頭大小。
安妮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石頭捏在兩指之間,兩根手指微微一用力,石頭竟被碾碎成粉。
眾人又是一陣齊刷刷的吸氣聲。
他們看向安妮的目光更是驚駭不已,天哪,這、這還是人嗎?
平時他們沒少聽傳奇故事,里面倒是提到過什么天降神力。
可故事跟現實能一樣嗎?
那些都是作者杜撰,大家都覺得,只要是肉身凡胎,就不可能有這樣逆天的神力。
但,現在親眼目睹這一幕,眾人都忍不住直揉眼睛。
“我控制不好力度,所以輕易不敢出手,就怕一指頭下去,會把人打壞!”
安妮拍了拍手,將手上的灰塵拍干凈,然后狀似無意的伸手戳了戳身邊的青磚墻。
噗呲!
眾人就看著安妮沒費什么力氣,輕松把手指插進了實心青磚里。
嘶嘶嘶
眾人徹底被驚呆了,大氣都不敢出,呆愣愣的看著。
不過,他們心里倒是更加相信,沈家的兩個孩子,絕對不是安氏打的。
就像安氏所說,她的力氣太大,一個控制不好就會鬧出人命。
嘖嘖,沈家的兩個小豆丁,又瘦又小,安氏別說反復的去打了,輕輕一拍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就是沈重,哪怕親眼看到過安氏打孩子,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懷疑:難道他之前看錯了?
不、不,他絕不會看錯。
可安氏的怪力也確實駭人啊,難道她過去打人的時候只用了百分之一的力氣,是手下留情了?!
沈重的三觀裂了,他的心更是亂成了一團。
曾經以為的無害蠢婦,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天生神力的大力士,那、那他的那些計劃,還能成功嗎?
畢竟在絕對的武力值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安妮的一連串動作,硬是讓素來沉穩、冷靜的沈重變得有些神情恍惚。
以至于安妮命人把宮花抬走,沈重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被安妮拉著回到院子,并遞上一杯熱茶,溫熱的液體滑入口腔,沈重才醒過神兒來。
只是,他明明清醒了,卻怎么還在“做夢”——
就只見素來對兩個孩子不假辭色的“安氏”,此刻卻化身慈母,對沈寧沈雄兩個噓寒問暖、關切備至。
她一會兒吆喝奴婢們把東廂房收拾出來,換上簇新的被褥、帳幔,然后讓兩個孩紙住進去。
接著她又忙前忙后的給孩子們張羅穩重、靠譜的奴婢。
到了飯點兒,更是親自跑去廚房盯著,讓廚娘做出營養又好消化的飯菜。
沈重終于忍不住了,說了句,“娘子,你對孩子們真好!”
他的言下之意,卻是在質問:你不是最討厭兩個孩子嘛,恨不得他們立刻在眼前消失,怎么忽然變得、變得這么慈愛?
仿佛真把繼子繼女當成了自己的親骨肉?!
這、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安妮卻有些慚愧的說,“相公,過去是我想左了,這才忽略了寧兒雄兒。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相公,您這般深愛嚴氏,我又傾慕您,愛屋及烏,為了您,我也該把兩個孩子當成我的親骨肉!”
“不過還好,我現在想明白也不算太晚。相公,您放心,以后我會好好撫養他們,斷不會再讓刁奴、歹人鉆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