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曲無憶并未和秦穹一起回到她的寢宮中去……而是就那么留在了尸山別院之中。
很離奇的，負責送飯的侍人竟然并未對曲無憶的出現有所驚奇，反而視若不見般，將兩人份的飯菜放到了那殘破無比的桌上。
當初教訓秦亥的時候，室內的桌子已經被磕的散架，但無人換新，蘇景修修補補，給它添上了幾個補丁，倒是還能當作桌子來使用，只是搖搖晃晃，總讓人感覺好像稍一用力，就會就這么散架一般。
甚至于擺著這些飯菜，都有些搖搖欲墜。
今晚的飯菜格外的豐盛，有魚有肉，有菜有酒。
看著桌上的飯菜，蘇景直接拉住了上罷飯菜便欲告辭的侍人，問道：“今天的飯菜怎么這么豐盛？”
那侍人被蘇景拉住，嚇的哆了一嗦，臉上已是不自覺露出了敬畏神色。
如今的蘇景，可不是當初任憑他們欺凌的蘇景了……
據說連大將軍王王翦也死在他的手里，這樣的大人物，想要殺自己，估計捏一下就能讓自己粉身碎骨。
聽到蘇景的詢問，他恭敬道：“是陛下吩咐，陛下說來者是客，他身為秦主，自然要一盡地主之誼，不可怠慢了客人，而且……而且他還吩咐，說十一公子在外游歷剛剛歸來，可能不適應宮內的生活，所以不要去管，每日里的一日三餐供足便可。”
蘇景聞言，隨手放侍人離開。
看著曲無憶的眼神里帶著些揶揄，“這么說來，我還是沾了你的光了。”
“你覺得我稀罕這一點飯菜么？”
曲無憶白了蘇景一眼，說道：“快吃吧，吃完了還要做正事呢……”
“看來，關于韓無垢這人，秦政果然是默許的。”
蘇景坐下，端起了碗筷，說道：“老實說，我最擔心的就是秦政橫插一手，如今確定了他不會出手，我放心多了，秦政太自大了，我不信他想不到，殺了韓無垢之后，后面恐怕就輪到他了……不過現在的話，我姑且先隨了他的意就是了，韓無垢，哼哼，我憋屈了三年了，怎么也得先收點利息。”
“食不言，寢不語，你不知道這是最基本的規矩么？”
曲無憶皺眉道：“殺個韓無垢而已，把你能耐壞了，區區先天宗師，我們殺的還少嗎？”
“倒也是，不過……”
蘇景突然低低笑了起來，附耳在曲無憶的耳邊低聲說道：“你責怪我食不言，寢不語恐怕不對吧，我固然是食時亦言，但你寢時，不是也語了么？而且還挺……”
說著，他突然側身，閃過曲無憶踢過來的小腿。
哈哈大笑了起來。
吃罷晚飯，兩人并未停留，蘇景直接駕馭紫郢劍，帶著曲無憶飛上了天空。
天王星靈識可讓他的蹤跡不被任何人發現，蘇景自不必有任何的擔憂……
沿途，兩人一直在低聲聊天，尤其是蘇景，滿是笑意的跟曲無憶暢聊往事，不時低頭看著下方那熄滅的燈火……白日里熱鬧非凡的咸陽城，一到夜晚，便宛若鬼域一般。
蘇景不去多想，努力控制不讓自己的殺意暴露。
兩人就那么逐漸靠近韓無垢另外幾處居所中的一處……
眼看還差兩道街的距離。
蘇景留在原地……
曲無憶對他點了點頭，悄悄從紫郢劍上落了下去。
而后，即將落地之時，她猛然加速，宛若一道流光，猛然向著那處居所沖去，而蘇景則停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
曲無憶的道之真意是隱藏自己的存在，反正依托這一項能力，她在動手之前，能輕易的隱藏自己的殺意，尤其是韓無垢并非是她的敵人，她只是為了蘇景殺他，兩人之間，嚴格說起來，其實并沒有任何的利害關系。
也許，她不會有殺意暴露。
雖然不知道韓無垢的九霄道器到底是何破綻，但也無人可以告知他們真相，所以只能一點一點的嘗試了。
電光火石之間。
曲無憶已經直接沖進了房屋之內……
屋內卻是一片漆黑，但曲無憶目光敏銳，能清楚的看的出來，桌上都堆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未曾有人居住了。
從里面出來，對著天空中的蘇景搖了搖頭。
蘇景皺眉道：“不在？是在別處……難道說他已經發現他所有的居所都已經被我知曉的事情了？”
“不應該，連秦政都不知道的地方，十足隱秘，暴露一個并不奇怪，他應該不會聯想到這方面去。”
曲無憶那清脆悅耳的聲音響在耳邊，說道：“不用急，咱們去下一處……你不要靠近，我去看看。”
“也只能辛苦你了，小心，韓無垢實力高深，你不要貿然出手。”
“有你在，我怕什么？”
曲無憶對著蘇景笑了笑，縱身向著另外一處居所奔去。
夜晚還長……
兩人多的是時間找尋韓無垢的下落。
而此時。
夜色越發的寂寥。
萬家燈火熄滅，唯獨那些家境富裕的家庭，才會不心疼那些燈火錢，晚上點起油燈，一家人皆是坐在桌前，聊著一些閑言雜語。
經過一天的辛苦奔忙，一家人聚在一起，更能感覺到那種疲憊過后的滿足。
“可惜……我卻從不曾體驗過家的溫暖。”
韓無垢臉上帶著些落寞神色，坐在自己的房頂，靠著飛瓦，從這個方向，距離阿房宮不算近，但周圍卻沒有半點阻撓，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處高聳的宮殿。
那是傾云宮。
是楚傾心曾經居住過的所在……
雖然，她已經二十幾年前就不住在那里了，但好像自己的時間也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她嫁人的時候。
那個時候……
自己的時間就停止了。
嗯，所以哪怕是自己待若親子的孩子，自己也能毫不猶豫的出賣。
不心疼嗎？
當然心疼……
他并不認為自己愛傾心真的愛到可以凌駕于一切感情之上，但現在的話，除了愛傾心，他似乎已經沒有了別的任何的人生意義。
所以，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但等你見到我之后，恐怕會很生氣的忍不住提劍一劍殺了我吧？”
韓無垢低聲自嘲的苦笑起來。
為了她，自己已經違背了太多太多的原則和底線……
現在回頭想想，自己如今的人生，真的是連自己都要忍不住為之作嘔。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安靜啊。”
他喃喃的說了一聲，又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口……可這些年來，就算是酒精的麻醉，也很難讓他有釋懷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