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當太陽還在地平線掙扎時,涂山整個部落的人就全聚集在空地上了。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預備役戰士試煉考核的日子。
氣氛很肅穆。
眾族人黑壓壓地圍成一圈,沒有一個人說話,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人群的中心站著神色莊嚴的酋長和巫,他們的前方,則站著這次考核的試煉者。
酋長的視線緩緩地掃過眼前的十個人。
前面九個試煉者都高大猶如鐵塔,渾身肌肉夸張得隆起,一看就充滿力量。
當掃到最末尾時,酋長的額角輕微地跳了一下。
一個白皙單薄,與在場試煉者完全兩個風格的小少年安靜地站在那里。
小少年,也就是葉羲捕捉到了酋長這一表情變化,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酋長一直很反對葉羲成為戰士,直到考核前夕,酋長依然極力勸說他不要參加試煉。
因為一旦成為戰士,就要加入狩獵隊,而只要加入狩獵隊,就有可能在打獵中受傷甚至死亡。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酋長都不希望葉羲有事。
然而葉羲主意已定,任由酋長說破嘴皮,他只八風不動,依然堅定地參加了這次試煉。
酋長掃視過他們一遍后,目光驟然一肅,對著試煉者一字一句鏗鏘道:“你們都知道,戰士才是部落的根本,一個沒有戰士的部落是無法在叢林中生存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雄渾:“而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則必須先通過試煉,只有通過了試煉,你們才能證明自己,你們,具有成為戰士的資格!部落才能把珍貴的兇獸核交給你們,讓你們蛻變為真正的戰士!”
“而你們十位,已經都通過了力量速度測試,離成為真正的預備役戰士只有一步之遙!”
“現在只差一步!”
酋長情緒激昂起來,指著遠處的叢林,大聲吼道,“那就是進入叢林里去,到危險的叢林獵殺一頭獵物回來!”
“叢林危險嗎?危險!但真正的戰士是不會畏懼危險的!真正的戰士他無所畏懼!”
“答應我,你們,一定要在那片叢林中,拼盡全力,把那兇猛的獵物從叢林中帶回部落,然后告訴我們,告訴涂山,你將來會是一個合格的戰士!!!”
嘩!
整個部落都因為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騷動起來。
特別是其他九名試煉者,面龐漲紅地舉起拳頭狂吼起來,脖子上的青筋都被吼了出來。
葉羲心臟砰砰地劇烈跳動,雖然不至于激動地吼出來,但也心潮澎湃起伏。
酋長等聲潮過去后,向人群后方招了招手。
一名戰士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陶罐走上來。
酋長雙手接過陶罐,對著試煉者們道:“現在,你們上來抽取骨牌,骨牌上畫著的,就是你們這次試煉的狩獵目標。”
十人依次上前,從陶罐中掏出一個骨牌出來。
等十人拿到屬于自己的骨牌后,一直沒說話的巫突然對著地面輕輕一拄骨杖。
骨杖錘地的聲音很輕。
然而就是這輕微的聲音,讓整個部落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不明顯了,簡直落針可聞。
巫滿意地點點頭,眼睛緩緩闔上,停頓片刻后,突然大聲吟誦起來。嘴唇開合間,一大串奧妙澀口的語言以一種奇異的節奏不停吐出。
葉羲看著巫瘦削的面頰,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隨著巫的吟誦,這奇異的音節似乎與空氣,不,是類似空間的東西在發生奇妙的共振。接著葉羲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盈,力量越來越充沛,渾身狀態簡直達到自己的巔峰。
吟頌結束,巫驟然睜開眼睛,眼睛中有白芒如曇花般一閃而逝。
“孩子們,祝福你們。”巫的聲音蒼老而緩慢。
祝福?這就是祝巫的力量嗎?葉羲感受著身體澎湃的力量,眼中異彩漣漣。
其他九名試煉者,身體前傾,就要向巫行禮。
葉羲察覺之后馬上回神,立即跟上其他人的動作,一起彎腰,深深地對巫行了個禮。
巫坦然地受了這一禮,揮了揮手道:“去吧,涂山的孩子們,祖先會保佑你們的。”
…………
叢林中。
背著一張大弓的葉羲在急速奔跑著。
他現在的心情很雀躍,因為這還是他來到這里這么久后,第一次單獨進入叢林!即使這一次也不能走出部落五里內!
他知道這片區域所有危險的生物已經被涂山戰士們清理了一遍,所以他放心大膽地奔跑著,猶如被放出籠子的飛鳥,痛快地在叢林翱翔。
一只半人高的蟲子突然從前方腐木里竄出,兇惡地昂著頭想對他發起進攻,葉羲痞氣地一勾唇角,腳下速度不減,一個漂亮的空滾翻,直接從它頭上越過。
跑了幾步,前路被一顆巨大的斷木阻攔,葉羲沒有一絲停頓,單手一撐,輕盈地從斷木上跨了過去,繼續向前奔去。
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葉羲不斷地跨越一個個障礙,自如地在叢林中奔跑著。
他的心中驟然涌出一股強烈的暢意,無處抒發之下他索性放聲大笑,痛快的笑聲不住在叢林中回蕩。
前方狹路中出現一顆有半人高的巨大黃色蘑菇,葉羲不打算繞路,腳對著蘑菇一踩,就打算跳過去。
沒想到這蘑菇被猛的一踩,猛地朝天噴發出一股臭氣。
臭氣一出,嘩啦啦,十丈內潛伏的蟲子瞬間逃得一干二凈,葉羲也捂著鼻子,狼狽地向前逃竄。
這蘑菇竟然是臭氣菇!和平菇長得實在是太像了,葉羲心里懊喪。
聞聞自己身上的臭味,他又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傻樂了起來。
從腰間把骨牌解下來,葉羲拇指一彈,骨牌就被翻轉著拋到半空,接著又準確地落在手背中,這樣猶如拋硬幣般耍了個漂亮的花活。
葉羲唇角掛著微笑,把雙手背在身后,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面雕刻的紋路。
咦?等等,這上面雕刻的是個什么動物,怎么摸起來這么奇怪?
把手伸回到眼前,葉羲低頭一看,頓時一臉黑線。
這個頭頂著奇長犄角,三角臉,身體肥胖扭曲外加四條小短腿的東西是什么動物?
呵呵,要不是這東西背上還刻了三道紋路,他還真認不出,這極其抽象的東西……竟是一頭穿山跳羚。
葉羲捂了捂額頭,對原始人的畫技感到一陣絕望,預備役試煉的通過率這么低,有極大部分原因是因為找錯動物了吧?
回去一定要好好批評他們一番,葉羲暗道。
不過現在,還是先完成試煉吧。
竟然是穿山跳羚,難度有些高呢。
跳羚,顧名思義,跳躍能力極強。現代的普通跳羚,跳躍能力大約是三米,也就是一層樓的高度,而穿山跳羚呢,跳躍能力大約是普通跳羚的三倍,也就是九米左右。
這幾乎就是一個能在叢林中如履平地的數字。
想象一下,當他們面前有一頭恐龍時,咻地一下,就從它頭頂跳過去了。當有座小山丘擋路的時候,咻地一下,一蹦又蹦過去了。當它們面前有條小河時,咻地一下,還是一蹦蹦過去了。
而這穿山跳羚,前綴還加了穿山這兩字,為什么呢?因為曾經有人看到一只生氣的跳羚,低頭去撞石山,沒想到砰地一下,跳羚的角沒斷,石壁卻被撞進去一大塊。
所以即使是像劍齒虎,金斑豹這種兇猛的獵食動物,對上穿山跳羚,也常常是空手而歸的。
已經這么難獵殺了,這穿山跳羚居然還是一種群居動物,難度又番了一倍不止。
如果是別的試煉者,恐怕已經絕望得在蹲墻角了,然而葉羲摸了摸背上的弓箭,眼中閃過自信的光芒。
就讓你們看看,什么叫一箭在手,天下我有。
不過……
腦海中突然浮現起酋長苦口婆心勸說的臉,葉羲狐疑地想,難度這么高的獵物被自己抽到了,這抽簽不會有什么黑幕吧?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隨即馬上被自己否定。
不會的不會的,一個小陶罐怎么可能還玩什么黑箱操作,原始人不可能那么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