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羲喉嚨干澀,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對不起……我不能離開我的部落。”嗓音沙啞不可聞。
涂山發展到現在,驅趕翼人占了這么好的地盤,吞了黃羆和火燧兩大部落的資源,壟斷了黑脊山脈的鹽供應……而與之相匹配的武力值卻沒跟上,戰士依然不夠多。
雖然現在多了一個葉部落作為聯盟,但這聯盟不算非常穩固,如果黑澤發難,涂山很難扛住。而自己走了,涂山又相當于少了一個最頂尖的武力……
他這一走,等回來時說不定涂山已經不在了。
黑袍大巫盯著他。
葉羲歉疚又真誠的回視。
做出這個決定很難,黑袍大巫描述的場景令他血液沸騰,連心臟都鼓噪起來……可他不能放任涂山不管。涂山經營到現在,已經相當于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根”,他必須要把自己的“根”保護好。
黑袍大巫忽然笑了:“也罷,以你的實力,也許有一天能靠自己走出去。”
“如果有一天你出去了,可以去我的部落看看。”黑袍大巫從懷中拿出一塊嬰兒拳頭大的陶制品遞給葉羲,“這是我的信物,你可以拿著這個去找一個叫九邑的部落。如果遇上危險,也可以請求九邑的幫助。”
葉羲雙手接過,右手握拳又行了個部落禮,這次腰彎得更低,更恭敬:“多謝大巫。”
“不用謝。”
黑袍大巫把東西給葉羲后,就拄著骨杖干脆利落地大步向前方走去,身邊那名高大的戰士則一言不發緊緊跟在身后。
他們所過之處,獸群紛紛退避。
葉羲直起身,目送他們遠去,心頭悵然。
“也許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的——”
從遠方傳來縹緲的聲音。
直到再也見不到人影后,葉羲才低低的嘆息一聲,低頭看自己手中黑袍大巫給的東西。
這個嬰兒拳頭一樣大的陶制品,是個看起來很標準的長方形,中間有一個鏤空的圖案,刻的好像是……一張巨大的嘴巴?
九邑部落,九邑部落,會跟那個驅使蟲潮的恙部落一樣強大嗎?
葉羲緊緊地握住這個信物,小心地把它放進獸皮袋里。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葉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打算離開這里。
周圍那些猛獸自黑袍大巫他們走后,又活躍了起來,有幾頭猛獸還瞄準了葉羲,蠢蠢欲動的想要發動進攻。
這時他余光瞥見那頭獨角鱗馬居然還在原地,眼睛一亮,就朝它走去。
那頭獨角鱗馬原本正想走,此時感應到葉羲的視線,渾身一個激靈,四蹄甩動,馬尾一甩撒腿就跑。
葉羲咧嘴一笑,拔腿追了上去,沒幾分鐘就揪住了它的馬尾,像原先那樣硬生生地騎了上去。
獨角鱗馬左沖右突,使勁地顛,可就是不能把背上的葉羲顛下去。
葉羲一只手抱住它的脖子,一只手使勁揪它耳朵,調侃道:“不長記性啊,是不是要我再勒一次?”
也不知道是揪耳朵有用還是威脅有用,獨角鱗馬長嘶一聲,乖乖不動了。
“走!”葉羲雙腿一架馬腹,驅使獨角鱗馬掉頭向涂山的方向跑去。
嗒啦!嗒啦!
獨角鱗馬邁開四蹄,在大草原上狂奔。
風把葉羲的頭發刮得揚起,身上破布條似得麻衣也飛了起來。
可葉羲還嫌不夠,拍了一巴掌大聲喊:“再快些!”
嗒啦嗒啦!嗒啦嗒啦!
獨角鱗馬的跑動聲更急促了。
藍天白云,綠草如茵,獨角鱗馬一路往涂山的方向跑,一直從白天跑到傍晚,沒有一刻停歇,苦逼得一路狂奔。因為背上那個大魔王只要一慢下來,就會又是威脅又是勒脖子。
終于,在太陽落下晚霞布滿天空的時候,獨角鱗馬載著葉羲跑到了涂山附近。
而葉羲終于好心地讓獨角鱗馬停下。
吭哧吭哧……
獨角鱗馬吐著舌頭,鼻子里不住地噴出粗氣,嘴角還冒著白沫,顯然是累慘了。它雖然是雜血兇獸,但這么沒命地跑一整天,也是會累的。
葉羲從馬背上跳下來,解下腰間的水囊,把里面的水倒給它喝。
獨角鱗馬喝得很急,一水囊的水用舌頭卷著全部喝完了。喝完后尾巴一甩,很干脆的就要溜。
葉羲一把揪住它的尾巴,似笑非笑地說:“這么急著跑,好東西就沒了啊?”
獨角鱗馬哪聽得懂葉羲的話,即使它聰明,但之前從來沒跟人類打過交道,所以就算再聰明也不知道葉羲說的是什么。
不過獨角鱗馬被揪住了尾巴,知道這是葉羲不讓它走的意思。
清楚自己是無法逃脫的,它心累得干脆噗通一聲四腿跪倒,脖子一低,好像是在說你宰了我吧,隨你想干嘛干嘛。
葉羲失笑。
他可從來沒打算過要宰了這頭鱗馬,畢竟自己能夠突破它有很大的功勞,而且它載著自己跑了一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葉羲從獸皮袋中拿出一顆雜血兇獸核來,遞到獨角鱗馬的面前。
獨角鱗馬眼睛一亮,垂著的大腦袋登時抬了起來。
“吃吧,給你的。”葉羲把手往前遞了遞。
看著遞到自己嘴邊的兇獸核,獨角鱗馬不再猶豫,長舌一卷,立刻把兇獸核卷入口中,囫圇吞了下去。
獨角鱗馬站了起來,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葉羲。
葉羲笑了笑,摸摸它的腦袋:“好了,走吧,謝謝你一路帶我回來。”
獨角鱗馬低頭蹭了蹭葉羲的手,仰起脖子對空長嘶一聲,向著晚霞盡頭跑去——那是草原的方向。
葉羲站在原地,看著鱗馬在漫天的火紅色晚霞中越跑越遠。
這匹獨角鱗馬是不可能馴養成為戰寵的,因為它骨子里屬于草原屬于自由,即使勉強結契,也可能受到反噬。
雖然葉羲挺喜歡這匹有些二的馬,也沒法強留它。
人生本來就是場有來有去的旅途,有些緣分深些,陪伴的時間長,有些緣分淺些,只是人生的過客,盡管有遺憾有惋惜,但日子依然會繼續過下去。
天地是一逆旅,生者皆為過客,但死卻不是唯一的歸宿,有人在等的地方,何嘗不是歸宿?就比如……
“葉羲,你回來了!”
在瞭望小樓上看到葉羲的身影,提心吊膽了半個月的涂山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家一股腦地從山谷中跑下來迎接他。
酋長、蒲叔、倉盤、雉目……一張張激動喜悅的臉龐。
葉羲笑了笑,在晚霞落盡時分,向著等待他的族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