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聲陣陣。
意識從昏昏沉沉中逐漸清醒,葉羲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卻有如千斤重,即使竭盡全力也只能睜開一條細細的縫,并且無法聚焦,像蒙了層薄薄的霧氣。
有耀眼的火紅色夕陽照進眼底,刺目的光照得葉羲眼睛泛起淚,立刻又把眼睛閉上。
他發現自己好像躺在一塊堅硬嶙峋的礁石上,而小腿以下還浸泡在冰涼的水中,隨著一層層的波浪在不斷搖晃。
葉羲再次運力,想睜開眼睛爬起來,但身體好像鬼壓床似的根本動彈不得,反復試了幾次都不行。淡淡的恐慌自心底生起,他有些無措,呼吸也不覺急促起來。
“冷靜一下,葉羲!至少你已經從水里出來了!”
葉羲察覺自己有些失去冷靜,立刻做了幾遍心理建設讓心緒平靜下來。要知道當人處于不利的境況時,恐慌是沒有絲毫用處的。
他開始搜尋自己的記憶,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記得自己被咆哮的怒河一路裹挾,激烈的水流讓他根本無法游上岸,只能屏住呼吸被水浪帶著,不知在水中沖了多久,后來因缺氧肺部甚至如火燒一般,漸漸就失去了意識。
這時在耳邊突然傳來了縹緲的歌聲。
葉羲呼吸一窒。
這歌聲空靈且透著一股妖異,沒有歌詞只是隨性的吟唱,卻悅耳的用任何辭藻都無法形容,讓聽者不知今夕何夕。
葉羲直到肺部如火燒般難受,才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竟聽得連呼吸都忘了。
歌聲一停,耳側忽然一陣清風拂過,他感到有什么東西趴在了他的腦袋邊!有寒雪般潮濕冷淡的氣息縈繞在耳側,若隱若現,似霏霏的霧氣,直往他身側皮膚鉆。
葉羲心中一抖,竭力睜開眼睛,但眼皮真的太沉了,再怎么使力也沒用,最多只能睜開一條縫。
——嘩啦!噼啪!
有什么東西拍打水面的聲音,浪花四濺,被夕陽照得晶瑩剔透的水珠迸射開來,
葉羲的呼吸不知不覺間又停止了……因為他看到有一尾璀璨的銀色魚尾自水中猛然甩起又落下!
那銀色的鱗片在夕陽的光照下,折射出驚心動魄的璀璨光芒,美得令人窒息。不,更準確的說不是魚尾,它要長得多,曲線也優美的多。
趴在他身邊的……到底是什么生物?是銀鱗蟒蛇嗎?不,不對,它會唱歌,難道是海妖?!
他懷疑剛才那驚鴻一現的銀色長尾是假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心中極想徹底睜開眼睛好好看清楚。
可令葉羲絕望的是,他不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把眼皮給徹底睜開,只能透著一道縫隙觀察周圍。
這時他眼前極近處出現了一只手——一只仿佛用弱雪凝成的手,美得令人心驚動魄。
葉羲心尖一顫,以為自己看錯了,下一秒,有冰涼的指尖滑到了他的臉頰上。
冰雪般的觸碰引得他怔了怔,隨之而來的卻是痛楚,被那指尖觸碰到的皮膚像被鋒利的刀尖在割,溫熱的血液自傷口處淌下來。
指尖在他臉上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過了會兒,那冰涼的手指觸摸到了他的眼睛處。
葉羲驚駭不已,它不是要挖他眼睛吧?!心中拼命發著警報,葉羲奮力掙扎,但他絕望的發現,無論怎么掙扎都沒用,費勁全身力氣也只動了動手指。
“——嗷!”
就在這時傳來一聲急促的恐龍叫聲。
那手指頓了頓收了回去。
葉羲這才發現,不遠處的水中,半浮著一頭長頸恐龍,因為背對夕陽,他只能看到一個巨大的黑色剪影。
這樣大的水生恐龍,他剛剛居然一直沒注意?他竟把全幅心神都放在了旁邊那不知名的生物身上……
空靈的歌聲再次響起,這次更加響亮,葉羲只撐了兩秒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葉羲從混沌中再次醒來。
這次他成功控制了自己的身體,睜開眼睛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剛才躺在海岸邊的沙地上,渾身濕透,麻衣濕漉漉地皺在一起,沾上了不少砂礫。
葉羲茫然地轉頭四顧。
他的身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腳下的沙灘盡頭是黑洞洞的叢林,有許多黃色皮膚的恐龍在昏暗的海灘邊踱步。
海潮聲陣陣,帶著咸腥味的海風涼涼地吹在臉上,此刻夜幕初降,夕陽快要在海平面徹底沉沒,海水變得如墨水般黑沉沉的。
他怔怔地看著大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里一片平整,根本沒有什么被割開的痕跡,而這里附近也根本沒什么礁石。
剛剛的一切,難道是自己的一場夢嗎?是自己昏迷時臆想出來的?
葉羲使勁甩了甩頭。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首先要考慮的是自己究竟被怒河帶到了哪里。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在海邊,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這里的景色讓他感到很陌生。
而最令他感到茫然的是,竟然連氣候都不對了。現在明明是干季最熱的時候,可他卻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屬于秋季的寒意,像是馬上要入冬了。
他一直背著的大包裹在激烈的水流中被沖走了,他的肉干、三七粉、涂山巫辛苦制作的祝福骨牌、解毒用的榆錢等東西都放在大包裹里,現在全都不見了。
骨刀,骨笛和背在背上的弓箭也不見了,他現在腰間只栓著一把黑色匕首。
身上還剩一個斜跨的獸皮袋,是用來放小東西的。
葉羲拉開袋口看了看,里面放著的燧石,工陶贈予的三根異草,樹精石以及水囊都在,沒有丟失。這讓他松了口氣。
夕陽最后一點光快要被吞沒了,黑暗的叢林中傳來陣陣獸吼聲,紅月的光芒漸漸綻放,有拳頭大的海蟑螂不知從哪里鉆出來,在沙灘上爬來爬去,漸漸的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鋪了一地。
葉羲深深呼出一口氣,決定先找地方過夜。
身體的力量漸漸恢復,葉羲拔出匕首,警惕地向叢林走去。
走到一半,他鬼使神差般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大海一眼。大海平靜幽深沒有絲毫異常,那璀璨的銀色鱗片,縹緲妖異的歌聲,仿佛真的只是他的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