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軟肥胖的蠶王蠕動著,沿著樹干慢慢爬到地面上。
從近處看,可以清楚地看到蠶王雪白的皮膚上遍布的點點璀璨銀光,以及排在足肢部位,一顆一顆的圓形黑色斑點。
這些黑色斑點好像鑲嵌在蠶王身上的黑色寶石,呈半球形,沒有一絲瑕疵,水潤且光滑流轉,像用泉水浸潤過。
突然有一顆斑點眨了一下。
葉羲怔了怔,立刻反應過來。
原來這些黑色圓斑竟全都是蠶王的眼睛!因為沒有眼白,偶爾才眨動,所以粗看還以為是某種裝飾。
粗粗一掃,蠶王身上最起碼有三十多顆黑色圓斑,也就是說,蠶王至少有三十多顆眼睛。
葉羲心中感嘆,怪不得蠶王能穿透層層茂密枝葉,看到幾里外的場景。
昨夜蟲柳部落鬧出的動靜說不定也沒瞞過它。
阿織拉了拉葉羲的袖口,緊張地問:“葉羲,你打算怎么治,我們蠶王會有危險嗎?”
葉羲失笑道:“當然不會。”
知道蠶女們迫切的心情,他沒有再多說,立刻取下背上的祖巫骨杖,抖開包裹著的獸皮,拄著骨杖,閉上了眼睛。
蠶女們皆后退一步。
她們雖然不知道葉羲在做什么,但能感受到一種特殊的氛圍,知道有神秘的巫術在施展。所以她們皆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葉羲。
此刻如果有巫或者巫弟子在一旁,就可以看到這一幕。
——原本天地間,無數墨綠色能量絲絲縷縷地從天上垂落下來,像是入水的墨汁一樣縹緲游蕩,但此刻,以葉羲的骨杖為中心,這些從天降落的能量在漸漸被驅逐出去。
很快葉羲周圍的墨綠色能量被清除干凈。
但天地間卻依然有一絲極細的墨綠色能量在游蕩,這股能量來自地底,猶如一條細細的墨綠色毒蛇破土而出,在空中飄來蕩去,最終往蠶王腹部那個巫咒刻印里鉆。
葉羲睜開眼睛。
他走了幾步,揮動骨杖用杖頭一指腳下的地面:“把這里挖開。”
所有蠶女都愣了愣。
不是要解除蟲柳大巫施展的巫咒刻印嗎,怎么現在又讓她們挖地?
葉羲解釋道:“如果施咒的巫死了,那么他們所施的惡咒也無法長時間存在。但既然蠶王身上的巫咒刻印已經持續了兩年,那么這附近必然有一個巫咒媒子,這個巫咒媒子可以代替蟲柳部落大巫,讓巫咒刻印長時間存在。”
“如果不把巫咒媒子給毀掉,即使我消掉蠶王身上的巫咒刻印也沒用,時間一長,巫咒刻印還會再次出現。”
阿桑第一個反應過來,砍落一截桑樹枝,埋頭用樹枝做鏟挖這片地。
其余蠶女也紛紛反應過來,把厚厚的枯桑葉掃掉,按照葉羲的吩咐一直往下挖。
一直挖了兩米深,葉羲道:“好了,你們退開。”
葉羲用骨杖杖底輕輕撥弄泥土,很快,一個沾滿泥土和污血的,骯臟不堪的東西被翻了出來。
這東西剛一破土,就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很多蠶女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
這玩意像拳頭一樣大,團成一團,表面覆蓋著枯皺的散發著腐爛氣息的頭發,看不清是什么。在它周圍的那一圈土都發黑了,還有很多腐爛僵硬的蟲尸夾雜在其中。
阿桑怔怔地看著這東西。
這詭異的東西竟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她彎下腰,伸出手,居然膽子奇大的想要撥開那些頭發,看清楚這東西究竟是什么。
這時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桑轉頭一看,是葉羲堅毅的側臉。
“別碰。”
他一直專注地看著那巫咒媒子,頭也不轉地警告道。
過了會兒,葉羲抬起頭來:“你們有水嗎,純凈一些的水?”
“有……有的!”一名蠶女最先反應過來,蠶絲飛舞間,人已經飛到古桑樹上去取水了。
沒過多久那名蠶女就下來,雙手遞給葉羲一個水囊:“這個可以嗎?”
葉羲打開塞子,一股清香立刻溢出,他覺得不對,低頭一看立刻傻眼了。
……這水囊里裝的竟然是澧泉水。
澧泉水啊!!
那名蠶女忐忑地問他:“不行嗎?那我再去找找。”
葉羲默默地看她一眼。
沒想到蠶女都是土豪啊,這么珍貴的澧泉水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不過想想也是,她們會跟其它部落交易蠶布,這么多年積攢下來,寶貝會少才怪。
“沒事,這個可以用。”
葉羲深吸口氣。
要知道他都是一滴一滴的用澧泉水的,結果人家隨手就是一大袋,這貧富差距也忒大了吧?!
“阿織,可以再拿個碗嗎?你用來裝桑葚的那個碗就可以。”
阿織應下,很快拿來碗。
葉羲把澧泉水倒進大木碗中,讓所有人后退。
他左手拄著骨杖,右手把大木碗傾倒些許,用水慢慢澆在這東西身上,同時口中嗡動,低聲吟誦巫語,巫咒聲縹緲空靈,讓人聽不分明。
澧泉水慢慢澆在這東西身上。
那團東西表面覆蓋的頭發,像被燙到的章魚觸手般猛然皺縮到一旁,泥土和污血也慢慢被沖刷掉。
里面的東西露了出來。
那是一顆眼球。
它有著雪白的瞳仁,以及縮成針尖大小的瞳孔,有頭發從那個縮成針尖的瞳孔處穿進去,打了個奇詭的結。
阿織看著那只眼球手心冰涼,她后退一步握住阿桑的手,低低道:“是我們族人的……”
與她相比,阿桑就鎮定許多。
阿織的年紀太小了,沒有參加過那場大戰。那場大戰中她不知殺了多少人,血液把雪白的頭發都染紅,怎么會對一顆小小的眼球發怵。
而那場大戰中蠶女死傷無數,阿桑也不可能對著一顆族人的眼球而哀慟神傷。
葉羲提醒她們:“你們站遠一點,這東西被蟲柳大巫施加過巫咒,距離近了對你們有影響。”
蠶女們依言退開。
葉羲繼續用澧泉水澆它。
穿在眼球上的頭發好像被火燙的不行,一直在皺縮。而那顆眼球逐漸暴出血絲,漸漸的血絲越來越多,蔓延到整個眼球。
葉羲突然停止澆水,把大木碗往這眼球上一扣!
下一刻。
砰地一聲悶響。
眼球在大木碗中爆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