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看了她一會兒,輕輕地嘆了口氣,伸出手在她的頭上摸了摸。
“干嗎?”蘇妙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問。
“等你去了梁都,我帶你去看看我出生長大的地方。”他微笑著道。
“怎么突然說起這個?”蘇妙疑惑地問。
“你不想去看看?”他含著笑反問。
蘇妙想了一會兒,說:“倒不是不想……”
回味笑了一下。
蘇妙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該不會是因為想讓我贏,所以才用這個吊住我吧?”
“怎么會,我慫恿你來參賽,并不是為了讓你一定要贏。”
他也說了他是在“慫恿”,蘇妙扁了扁嘴,翻了個白眼:
“那你倒是說說,你干嗎那么想看我比賽?”
回味微微一笑:“平常看你做菜時總是自由自在,隨性恣意的,而比賽卻需要規則規范來束縛,我只是想看看當你的自由隨性遇上那些刻板的規矩規則,會變成什么樣?”
蘇妙盯著他看了老半天,皮笑肉不笑:“所以說,你是為了看我笑話?”
“說什么看笑話這么難聽,我是為了更深刻的了解你。在一個和你的個性完全相反的環境里,善于隨遇而安的你會做出怎樣的反應,這也是我了解你的一種方式。”
“我頭一回聽見有人把‘看笑話’說的這么清新脫俗。”蘇妙的嘴角狠狠一抽。
回味唇角微揚,單手托腮,目光懶散地望著她,笑說:
“你多心了,我只是想更深地了解你罷了,對我來說,你的個性非常有趣。”
蘇妙滿頭黑線,磨著后槽牙,一字一頓地道:
“有趣你個毛線,這是跟我談了好幾年的男朋友該說的話嗎?”
“兩個人在一起的關鍵就是一直覺得對方很有趣吧?”回味一本正經地說。
“要是有一天覺得無趣了呢?”蘇妙翻了個白眼,道。
“不會啊,對我來說,你一直很有趣。”回味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
“可是對我來說,我一點都不覺得你有趣。”蘇妙認真地說。
回味唇角的笑容微僵,直直地看了她一會兒,用微嘆的語氣說:
“我知道,你看中的一直都是我的臉,我早就不在乎了。”
“你對你的臉還真是有自信吶!”蘇妙呵呵一笑,撇了撇嘴角,不悅地道,“再說,我是那么膚淺的人嗎!”
“不然你倒是說說,你看中的是我哪一點?”回味揚眉,看著她問。
“我當然是……”蘇妙話說了半句卻噎住了,盯著他看了半天,“當然是……”
……果然最讓人喜歡的還是那張臉!
回味盯著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不爽地說了句:“怎么突然之間覺得這么火大!”
“……吃飯!吃飯!”蘇妙舔了舔嘴唇,催促著說,“再不吃面就要糊了!”
回味哼了一聲。
兩個人繼續吃飯。
窗外,受到驅蚊香的誘惑,有無數的大小蚊子循著味道飛進來。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東平侯府。
一輛華麗而低調的馬車停在隱蔽的院落前。
燈火通明卻守衛森嚴的靜寂雅舍,緊閉的房門突然被從里面打開,東平侯恭送一名身穿玄紫色華服的美婦人從屋里走出來。
那美婦人蛾眉高鼻,水眸朱唇,渾然天成的嫵媚,卻又不失優雅端莊,珠光寶氣,光彩奪目。
東平侯一直將美婦人送到馬車旁,客氣地拱拱手,笑道:
“魏大人,本侯說到做到,絕不讓魏大人再為此事煩憂。”
魏心妍淺淺一笑,冶艷的眸子在他身上一掃,頓了頓,柔媚地笑道:
“丁大哥,雖然在你未離開梁都之前,你是我們家王爺的常客,可真正論起來,咱們幼年時的交情可比你和我們王爺的交情深厚得多。那個時候我在昭后娘娘身邊當差,而你則是孝德太子的侍讀,那個時候當今皇上和我們家王爺還只是冷宮里一對不受寵的皇子,而今風水輪流轉,赫赫有名的丁家被從梁都驅逐出來,我的凌水宮勢力也一天不如一天,凌水宮本是只效忠皇上一人的,皇上卻對我們凌水宮各種不喜各種冷落,說不定哪一天不高興,我們凌水宮就被廢除了。你我費了多少力氣才將皇上送上皇位,現如今皇上成了百姓口中的一代明君,瑞王爺亦成了赫赫威名的戰神,征戰八方,所向披靡,勢不可擋,而我們這些人……呵,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也不過如此。”
她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也不等丁武答話,已經提了裙擺登上馬車,吩咐車夫駕車。
丁武的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眼望著馬車駛離寬闊的甬道,順著一條小路向侯府隱蔽的側門走去。一直到馬車徹底離開了,他才轉過身,進了正廳,在華麗又不失典雅的室宇中東轉西折,繞來繞去,繞到一個隱藏在屏風后面的暗門里,進了暗門,轉過一座大理石的四季富貴大插屏,來到一間精巧別致的雅舍。
正中間一張紅木茶桌前,身穿大紅色錦袍的人正斜倚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飲茶。
丁武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輕喚了一聲:
“王爺?”
“走了?”梁錦放下秀雅的茶盞,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問。
“走了。”丁武神色緊繃地回答。
“魏心妍的心機和陰鷙的性情你不是不知道,真正算起來,你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比本王還要多,與虎謀皮,東平侯,你膽子不小啊!”梁錦似笑非笑地說。
丁武渾身一僵,撲通跪下來,誠惶誠恐地說:
“王爺明察,實在是老臣的那個逆子太混賬,竟然私自勾結私鹽販子,王爺能夠保全老臣全家老臣感激不盡,老臣回頭定會打斷那個逆子的狗腿,讓他這輩子都不能再惹禍!”
他刻意忽略了梁錦口中他和魏心妍的關聯,只是一個勁兒地摘清自己,代替兒子請罪。
梁錦了然他的心思,也不在意,唇角勾起一絲輕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心里想的可是和魏心妍相同,當年皇上登基時確實借了你的力,之后卻因為護國公貪腐案將你牽連進去,將你全家逐出梁都,所以你心中有怨?”
“老臣不敢!”丁武誠惶誠恐地磕了一個頭,戰戰兢兢地說,“老臣甘愿輔佐皇上是因為相信皇上是一代圣君,絕不是想借著輔佐皇上讓自己飛黃騰達。至于護國公的案子,老臣確實也有疏漏,被牽連進去也不算被冤枉,老臣豈敢有怨!”
梁錦笑了笑,也不知道對這話是相信還是不相信:“你我還有回將軍都是久經沙場之人,曾無數次浴血,也曾無數次攜手合作退敵,回將軍雖然戰死多年,但精神仍在,你與他是志同道合的密友,又是甘兒的義父,本王素來敬重東平侯的人品,一點也不希望只因為東平侯被迫退出梁都,從此就失了一副赤膽忠魂。很快東平侯府就要舉家遷回梁都了,本王希望你能盡快將從前的東平侯找回來,忠君之事為君分憂才是一個做臣子的本分。皇上雖然仁厚,本王卻不是吃素的,東平侯,你可明白?”
“老臣明白!”丁武一字一頓重重地回答,鏗鏘有力之下是肝膽俱顫的恐慌。
梁錦溫潤無害地笑笑。
華麗的馬車不徐不疾地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
“丁武,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跟我玩陽奉陰違這一套!”魏心妍斜倚在軟墊上,鋒銳的眉揚起,棱角分明的狐貍眼里掠過一抹陰鷙。
“大人何出此言?”唇紅齒白的男侍奉上一杯茶,充滿疑惑地輕聲問。
魏心妍冷哼了一聲,盯著白玉茶盞中漂浮著的鮮嫩綠芽,過了一會兒,冷冷一笑,眸光里充斥著駭人的戾氣:
“梁錦,你也別太小瞧我了!”她一字一頓,凝血般森寒地說。
她咽下一口茶,順手挑起窗簾的一角,望向路過的一家名叫“青鸞樓”的酒樓,上挑的眸子瞇了瞇……
青鸞樓。
后院一間燈光昏暗的繡房里。
身穿湖綠色綢緞的秀麗女子正歪在軟榻上讀書,一個青衣丫鬟立在榻旁輕輕地打扇。
粗魯的一腳,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怒氣騰騰的年輕男人蠻橫地闖進來,不理睬丫鬟們的驚叫,幾步沖到女子身旁,怒聲質問道:
“相思綠,說好的收了銀子你就能在大賽上做手腳,怎么收了銀子你卻不認賬了,你做的那叫什么手腳,惹出來的那是個什么亂子!簡直可笑!”
“是你找上門來又不是我去找你的,我們相家是在蘇州有人,也的確能在比賽上做手腳,可是否能傷了蘇妙,我可不敢保證,誰知道端鍋的是她的助手不是她,當初你一鍋湯潑上去,不是也沒傷著她么。”相思綠不以為然地說,“周誠,你要求的事我已經按照約定辦完了,至于滿不滿意那是你的事情,擅闖本姑娘的閨房,第一次本姑娘大度可以不計較,再有下次,你廢了的就不止是手,本姑娘會打斷你那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