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和林嫣等人找到自己的位子,剛坐下,一個窈窕的影子從后面過來,穿過擁擠的人群,在蘇嬋身旁坐下。`
蘇嬋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白眼圈黑一副宿醉剛醒的模樣,下意識向評審席瞄了一眼,并不見梁敞的身影,頓了頓,她狐疑地問蘇嫻:
“你昨晚上上哪去了?怎么又喝醉了?”
“別提了!”蘇嫻捧著欲裂的頭,擺了擺手,一副極難受的表情,“可真沒想到,梁敞他居然是那么陰險又狡猾的人,上一次還以為他喝不了多少,哪知道他那是裝的,昨晚上只跟他喝了半宿就被他喝倒了,到現在頭還疼,渾身難受!”
“活該!”蘇嬋撇了撇嘴,“文王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軍營里的那幫人有哪一個不是把燒刀子當水喝的,看我師父就知道了那就是一個酒缸,你還敢跟他們喝,你不要命了?!”
“我看他文文弱弱的,還以為能成呢,沒想到那人的心比墨汁還黑,花花腸子比誰都多,沒撂倒他,他倒是把我撂倒了!”蘇嫻又是惱火又是頭痛,沒好氣地抱怨道。
“大姐,大姐,”純娘很顯然是被自己的職業傳染了八卦,她最喜歡聽的就是這樣的故事,在后面猛拍蘇嫻的肩,一疊聲地詢問,“昨晚上你們怎么樣了?大姐你的心愿達成了嗎?”
蘇嫻從宿醉的“猙獰”中脫離出來,冷颼颼地瞪著她,把純娘瞪著全身冒涼風,才咬了牙黑了臉,一字一頓地回答:
“若是成了我還用回來嗎,那個黑心的把老娘扔在客棧里就不管了,連房費都沒付,一個王爺摳成這樣我也說不出什么了!”
純娘眨巴了兩下眼睛,覺得十分好笑,撲哧一樂。卻因為大姐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忙把笑聲憋回去,表情訕訕的。
“你也該鬧夠了吧,文王壓根就不買你的賬。你繼續這么糾纏,早晚有一天他會把你當成跳梁小丑看著就煩。”蘇嬋皺了皺眉,很看不起她沒完沒了糾纏的樣子,鄙視地說。
“你個一把年紀連嫁都還沒嫁過的老姑婆懂什么,好郎怕女纏。女追男隔成紗,懂不懂?”蘇嫻乜著眼睛,輕蔑地看著她,撇了撇嘴說,“像你這種連追都不追的,你說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嫁出去?讓你相親你不去,給你安排親事你不接,讓你主動去追喜歡的男子你也不要,我說蘇嬋,你這輩子還有沒有讓我做大姨的可能?”
“啰嗦!你管我!”蘇嬋臉黑如鍋底。硬邦邦地回了句。
蘇嫻撇了撇嘴,卻見林嫣從后座探過頭來,驚疑地問:
“嫻嫻,你該不會是打算著要嫁給文王殿下吧,不行的,嫻嫻,我記得之前七皇子也喜歡過一個民間女子,非要娶那個女子為妻,結果那個女子因為魅惑皇子被皇上一條白綾賜死了!”
“為什么?”純娘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驚詫地問。
“為什么?因為魅惑皇子啊。”這種在民間人士看來極其古怪的處死理由在林嫣眼里卻稀松平常。她不認為這有什么不對。
“可是、這不是、不是七皇子想娶那個女子為妻嗎?”
“是啊。”林嫣點了點頭,“可皇上又不能處置了七皇子,只能處置了七皇子要娶的那個女子,七皇子因為這事還鬧了自殺。直到現在過了好幾年了他依舊在王府中帶修行,因為皇上不許他出家。”
純娘愕然,驚愕的表情在臉上維持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乖乖,皇室中人好可怕!”緊接著她一把抓住蘇嫻的手,緊張兮兮地說。“大姐大姐,你可千萬別再糾纏著文王殿下了,萬一你也被皇上賜了一條白綾,到時候你不想死都得死啊,多可怕!你還是去禍害別人吧,你看蘇州城這么多美男子,咱們豐州好小伙也有的是,你去禍害他們也比禍害文王殿下強,至少沒有生命危險啊!”
她說的聲情并茂,一旁的蘇嬋和林嫣集體抽了抽眉角,心想這姑娘真是個實心眼的好姑娘。
蘇嫻瞅了純娘一眼,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道:“我又不是要做王妃,你想太多了。”望向賽臺,見蘇妙和佟染已經各就各位準備就緒,問,“她的藥換了沒有?”
“換過了。”蘇嬋回答。
“大姐,剛才那個女人特討厭,妙姐姐剛來她就拿話嗆妙姐姐,給妙姐姐難看!”純娘指著坐在特別評審席上的沈二娘,恨恨地對蘇嫻說。
蘇嫻微怔,望向還在狠呆呆瞪著蘇妙的沈二娘,一張臉刷地撂下來:
“蠢婆娘,回頭把她的嘴抽歪!”
“好嘞!”雙手抱臂的蘇嬋機器似的點了兩下頭。
林嫣和純娘看著她們倆,嘴角狠狠一抽,雖然長相完全不同性子完全相反,可是這一刻她們現這兩個人可真是親姐倆啊!
“對了,回味他爹來了,在那個樓上。.`”拿出鮮肉燒餅正要吃的蘇嬋忽然想起來,把下巴往前方的小樓上一揚,說。
蘇嫻往小樓上看了一眼,問:“他娘也來了?”
“不知道。”蘇嬋搖了搖頭,大口地吃鮮肉燒餅。
賽臺上,雙方已經準備就緒,佟染的三個助手雖然臉上受了點輕傷,手都沒有問題,蘇妙這一頭她的右手傷了,回味倒是完好無損,可兩個人對四個人,怎么看他們這邊都是處在弱勢地位。
蘇妙揮舞了一下纏裹著紗布的手,這只手連五根手指頭都被包裹住了,好好的一條胳膊變成了雪白的圓柱形,像一根棒槌,看上去很是滑稽。
回味見狀皺了皺眉,輕聲確認道:“真的要繼續比賽?即使是退賽也沒什么。”
“干嗎要退賽?只是煮個湯,煮湯的時候精細的活兒比較少,我還能行。”蘇妙略帶一絲得意地比劃著自己那只被綁成粽子的“大手”,笑呵呵地說,因為燒傷藥很靈,到今天傷口已經不痛了,這會子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只手的造型甚是有趣,于是揮舞得更歡。
回味見狀。禁不住眼底一柔,伸手握住她的手,將繃帶更緊地重新系了一遍防止比賽的過程中脫落。
蘇妙嘻嘻地笑。
側面的小樓上,梁錦掀開紗簾的一角。向下瞅了一眼,扭頭,不太高興地瞅了一眼坐在身旁淡定喝茶的回香:
“他娘,你看吶,味味那小子的魂兒都快被那個丫頭給勾走了!”
回香瞅了他一眼。仿佛是給他面子一般朝樓下淡淡地瞥了一眼,緊接著又一次端起茶杯,靜靜地啜茶。
梁錦看了一眼她面無表情的臉,啞然無語。
賽臺上,佟染在看見回味和蘇妙那親密無間的樣子時,一雙狹長的柳葉眸沉了沉。
姜大人在進行了一段簡短的開場白之后,拿起金槌,在金鑼上敲了一下,出清脆的一聲“當”!
秦安大賽總決賽最后一輪多災多難的最后一局賽終于再一次開賽。
雙方選手的心中似乎早有計劃,并沒有做任何討論。蘇妙和佟染徑直上前,來到食材桌前,挑選食材。
佟染的折扇已經插在腰間,他負著一雙手立在食材桌前,漫不經心地挑選著食材,一雙狹長的柳葉眸時不時瞥向立在對面彎腰挑揀食材的蘇妙,直到將蘇妙看得不耐煩了,蹙了蹙眉尖,拿起一只肥雞在手里,頭也不抬地問:
“你看夠了沒有。我今天就那么貌美如花讓你移不開眼么?”
佟染被拆穿也不在意,更沒有不好意思,反正他看的也是光明正大,唇角勾起一抹笑。他充滿了關切地詢問:
“姑娘的手可好些?”
“好多了。”
“傷的那樣嚴重,痊愈之前你不應該再上臺的。”佟染微笑著說,很難解讀他的這句話是對她的關心還是對她的嘲諷。
蘇妙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我若是不上臺來任憑你撿一個大便宜,你豈不是會寂寞。”
佟染微怔。緊接著哧地笑了,笑如春風拂柳,他點了點頭,笑意盎然地道:
“沒錯,姑娘若是中途退賽,在下的確會覺得寂寞。”
蘇妙微微一笑,剛要拿起擺在桌上裝滿了食材的小竹筐,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已經從身后介入,伸過來,提起竹筐的橫梁。
佟染被這突然介入的人弄得一愣,緊接著面色陰沉下來,似被破壞了心情般覺得不悅。
回味壓根不理他,一雙眼只在蘇妙身上,溫聲笑問:
“挑好了?”
蘇妙笑笑,沒再理睬佟染,用沒受傷的手扯住回味的袖子,笑嘻嘻地跟著他向自己的灶臺走去。
佟染見狀,眸色越陰沉。
側面的小樓上,看見這一幕的梁錦撇了撇嘴,咕噥著說:
“那小丫頭還挺受歡迎的,現在的小子眼睛都怎么了,一點眼光都沒有!”
他自己咕噥了一頓,卻沒有聽到身旁有聲音傳來,疑惑地望過去,卻見回香正靜靜地望著樓下那一對年輕男女,眸光若水,清幽祥和,好似看住了。
賽臺上,蘇妙和回味已經開始處理食材。
因為蘇妙的右手不能動,清洗食材處理食材都是回味做的,切菜時也是回味切的,蘇妙并沒有親自動手,因為這最后一道湯本來也不是講究刀工的湯品。
聽起來十分簡單看上去十分家常的雞湯,選用的烹飪方式同樣是比較普通的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的瓦罐煨湯。
只是蘇妙做的這個瓦罐煨湯和平常人們看到的瓦罐煨湯完全不同,這一道湯采用了許多名貴的中藥材,在湯品中添加中藥并不是一道會影響口感的工序,恰恰相反,如若這些藥材選用的得當,不僅能中和雞湯中的油和膩,同時藥材的味道在一定程度也能起到香料的作用,以中藥材獨特的味道將雞湯的味道變得更加濃醇甘美。
在炒鍋中添加適量的油,燒制八成熱時下姜片,倒入切成小塊的土雞,爆炒,接著將雞肉裝進瓦罐里,再將黃花香菇等香料全部洗凈,煨制雞湯時,還要在其中加入紅棗、花生、蓮子、天麻、人參。以天然的山泉水為原料,將煨湯的材料全部置于一特制的大瓦罐中,封嚴,再以優質的硬質木炭恒溫傳統式六面受熱,煨制三個時辰之后,再將瓦罐塞進未熄滅的灰爐中,用土封存,僅留下一個孔通氣,再燜上兩三個時辰。
之所以選擇瓦罐,或者說瓦罐的妙處,主要是在于土制陶器的陰陽之性,久煨之下,原材料的鮮味以及營養成分充分地溶解在湯中,湯又充分吸收了中藥材的藥理成分,二者綜合,除了湯汁稠濃,醇香誘人,風格獨特之外,湯汁中的藥理成分在恒溫熱度的烘托之下,更能消除疲勞,達到讓人神采奕奕精神煥的食補最高境界。
俗話說吃肉不如喝湯,說的就是在煲湯的這個過程中,肉中的所有精華都將溶解于湯中,經過泉水的升華與香炭火加熱,變成了至真至純的無上美味。可以說像這種經由傳統烹制法烹制出來的湯品是中華傳統飲食中既追求了美味享受同時又注重飲食養生,將兩個方面全部都兼顧到了的一類經典菜品。
湯的做法并不難,食材也十分簡單,難的是對火候的把握,瓦罐是否受熱均勻,木炭是否燃燒充分,香料是否吸附了油膩,湯汁是否充分地烹煮,每一條每一步都在影響著湯品最終的口感。
在這一道瓦罐煨湯煨制結束之后,天色早已經黑了下來,夏風颯颯,玉兔東升。
有一股幽然的、怡人的、清新的、撩人的香味從灰爐里徐徐地飄出來,飄進在場的人的鼻子里,讓在場的人們非但沒有因為等待太久覺得枯燥乏味,反而一個個神采奕奕,只是聞到香味便對這道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與期待。
當瓦罐的蓋子被掀開的一刻,仿佛有金白色的光芒耀眼奪目地從瓦罐內溢出,金光四射,璀璨耀目,似照亮了半邊天!
瓦罐香沸,四方飄逸,一罐煨盡,天下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