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倦鳥歸巢,梁都城內卻一如白晝時熱鬧。
不愧是一國之都,即使到了晚上夜市里依舊能夠買到新鮮的蔬菜,而且價格比早晨剛開市時便宜許多。
蘇妙最喜歡在這種時候閑逛,在這種時候不僅能夠看到各種各樣的瓜果蔬菜河鮮海貨,還能夠品嘗到梁都城內獨有的各式各樣的小吃,晚間時飯后出來散步的人亦有很多,在這個時間段出來很自然能夠欣賞到梁都的風土人情,蘇妙的心情很是愜意,她一邊吃著香甜的栗子糕,一邊愉快地東張西望。
“下一輪主題想的怎么樣了?”走在她身旁雙手抱臂的回味將她興致勃勃的表情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插口問。
蘇妙聞言,扭過頭,定了定地瞅了他一會兒,反問:
“你是我爹嗎,不催我做功課會死?”
“我不想看你輸在第一場。”回味回答。
蘇妙不以為然地把手一揮,大口吃著栗子糕,大言不慚地說:“放心,放心,東平門不是我的對手!”
“連一個‘憶’字都想不明白的人也好意思說這種話。”
“誰說我想不明白,我只是說我不擅長。”
“你不擅長什么?”回味忍住想要白她一眼的欲望,那樣太不雅。
蘇妙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皺了皺眉:“說白了,‘憶’這種主題就是讓制作的人用曾經的回憶來引起人的共鳴,可我沒什么值得讓人產生共鳴的回憶,做不出讓人產生共鳴的回憶就沒辦法贏這場比賽,可是‘制作讓人產生共鳴的回憶’這種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回憶就是人身上定期褪掉的死皮,我實在搞不明白那玩意兒有什么用,不管過去再怎樣值得緬懷,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人類的終結點永遠在正前方,人生是不會因為不愿意前進就停滯不前的。”
回味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居然從你這套歪理里聽出來一點冷漠和薄情。”
“哈?”蘇妙莫名其妙。
“雖然我不愿意說這話,”回味看著她道,“人生本來就是由各種沒什么用的無聊玩意兒組成的。”
蘇妙呆住了,她愕然著一副表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問:
“我們干嗎要在這么熱鬧的大街上探討人生這么沉重的話題?”
回味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耷拉著眼皮,仿佛很疲憊似的說:“走了,回去。”
“為什么?我還沒逛夠!”蘇妙不悅地扁起嘴。
“你明日還要早起,再說你已經在同一條街上轉悠兩個時辰了,即使我的耐性再好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你不想當寡婦,乖乖地回去。”
蘇妙啞然無語,翻了個白眼,雖然不情愿,但還是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如果能忽略她在回去的路上又花了一個時辰時間東摸摸西買買,這一趟回程還是很順利的。
順利地回到薛明樓,回味將蘇妙送到大門口,然后對她說:
“我有事出去一趟,就算不回來明天也會直接去賽場,你乖乖的,不許胡鬧。”
蘇妙扁起嘴,不悅地道:“你著急回來其實是因為要出門吧?”
回味無言。
“你做什么去?”蘇妙越發不高興,問。
回味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或者不想回答,干脆閉嘴,只是看著她。
“我也不想知道。”下一句蘇妙已經自己接上了,她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把腦袋往旁邊一扭,不悅地噘起嘴,咕噥道,“你好像很忙啊,自從來了梁都常常不見蹤影,一點也不怕我會寂寞。”
回味一愣,望著她嬌俏的表情,撲哧笑了,在她挺翹的鼻尖上捏了一捏:
“我不在你會寂寞?”
蘇妙噘著嘴,并不回答,只是用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回味笑了起來,大手在她的頭頂揉了揉,溫聲道:
“我是為了要處理一些沒辦法的事情,處理這些事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知道你會寂寞,但是這段時間你只能乖乖忍耐了,明天的比賽要用心去比,我會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蘇妙不滿地瞅了他一眼:“又是比賽,成天催我贏催我贏,你是我老板啊?”
“你是我老板。”回味很認真地回答。
蘇妙:“……”
回味在她的頭上拍了拍,含笑說:“我走了,你乖乖的。”說罷,轉身。
就在這時,胳膊卻被人從后面拉住,他微怔,蘇妙已經握住他的前臂,順勢那么一扯,回味的身子轉了半圈,習以為常地被蘇妙頎長的身高困在身后高高的客棧圍墻上,蘇妙的一只手抵在他耳旁的墻壁上,另一只手鎖在他的腰間,憑她的身高兩人這樣倒并不算困難。
回味無奈,又覺得這樣的姿勢實在不好意思,他笑出聲來,挪了挪差點撞碎在堅硬墻壁上的后腦勺,用哭笑不得的語氣問:
“你是要殺了我?”
蘇妙噘起嘴唇,理直氣壯地問:“離別的親親呢?”
回味耳根子緋紅,低著腦袋微縮著腰笑個不停:“別鬧了!大街上,像什么話!”
“明明什么都做過了,你在害羞什么嘛?”蘇妙不滿又鄙視地說。
回味啞然無語,哭笑不得地抬起臉,蘇妙立刻噘起雙唇湊過去,回味差點笑出聲來,側過頭,含著笑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下。
蘇妙很不滿意,才要開口說話,有盒子被打翻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讓她把想撒嬌的不滿咽了回去,回過頭,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頂華麗的轎子,八個人抬的轎子,十分寬敞,上面的花紋和配飾都格外豪華。在梁都很少會出現轎子,有錢人家出行基本都是用車,男性只有在上早朝時才會使用深紅色的官轎,至于女性,只有身份特別尊貴的女性才會用轎子,這種尊貴通常都是能跟皇室扯上親近關系的,所以坐轎子來的這位女性想必身份十分尊貴。
蘇妙將目光落在轎子前面的年輕女子身上,十八九歲的少女,生得十分白皙,就像是從掛畫里走出來的古典美人兒,柔婉裊娜,溫柔似水,桃心形的小臉,美人象征的美人尖,她身穿一件藕荷色萬字不斷頭紋菱錦直領偏襟長衫,下系逶迤拖地仙鶴紋荷葉裙,手挽墨色掐牙鑲邊繁花薄紗花素綾,完全是梁都里貴族人家的仕女打扮。柔軟的長發挽成端莊別致的如云髻,烏黑的云鬢插著鑲金瑪瑙鈿花,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對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腰系絲攢花結長穗宮絳,上面掛著一只繡著壽星翁牽梅花鹿圖樣的香袋,腳上穿的是蓮花軟緞緞鞋,雍容秀雅,清艷絕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