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醫生的聲音里充滿了猶豫。
“你跟我說真話就好。”田森的聲音里,同樣有種焦慮,“您先前說過,如果我不做手術,是不是還有兩年的時間?”
“按照現在的發展,應該也就是一年半左右,當然,如果我今天給你開的這個藥管用的話,可能會有兩年的時間。只是,你先前不是決定不做手術了嗎?為什么…為什么忽然又想做手術了?”醫生從田森的聲音中聽出想做手術的意味了。
“我,我還沒決定好,但是…我,我……”田森忽然有些語無倫次。
“你是遇到什么人了嗎?”醫生換了和藹的口氣問。
“哦……我,有女朋友了。”他很是誠實說。
“跟我想的一樣,這很好……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命中出現了一個讓自己留戀人生的人,對自己的病其實是有好處的!至少會提高你自身的求勝欲,面對病魔,作為我們醫生來說,就是怕患者自身放棄生的希望。很多人,并不是被病魔擊敗,而是被那種消極的心態擊敗的。”
聽到醫生這么說,便覺得鄭徐寅這家伙確實厲害。他跟這個醫生一樣,非常懂得病人的心思。
“那我還有希望嗎?我父親幫我聯系了美國的醫院。”田森問。
那刻,我便知道這任務,算是完成一半了。
“跟先前一樣,還沒有錯過手術期。只是,時間上縮短了……如果你要做手術,按照現在的生長速度,三周之內吧……而且,越快越好。”醫生語重心長的說。
“三周……?”田森很是失望的說。
畢竟,從三個月減到三周,對一般人來說,都很難接受的。
“嗯,按照這個生長速度,三周算是最穩妥的時間了。而且,你到了美國,也要接受當地的診斷,還會耽擱一段時間。當然,也有可能生長放緩,不過我不敢打那個包票。所以,三周是我給你的最長的時間了。”
“我知道了。不過,如果我不做手術,還能活多久?”田森問。
“一年半左右吧……當然,這個時間很難確定,可能會更快的生長,也可能緩慢的生長。我對美國那邊的情況有所了解,他們的技術確實比我們先進,只是我很好奇你為什么如此拒絕做手術?”
“因為我母親就是手術失敗而死的,不過那是很多年之前了。”
“哦……”醫生莫嘆一聲,“……技術在進步,你要相信技術。”
“我再考慮考慮吧……”田森忽然說。
“嗯?你剛剛不是都決定了嗎?”醫生問。
“不是的……”田森說著,停頓了良久,慢慢說:“……我那個女朋友有些特別。”
“特別?”
“對,她很讓我著迷,但是……但是,我知道她并沒有那么愛我。她未來或許會離開我,不,應該是肯定會離開我……”
聽到田森的話,
我忽然特別難以理解了。
難道是我的表現讓他早已覺察了嗎?
可是,他不可能知道鄭總和我在背后設計的這一切啊!?
醫生同樣不解的問:“你剛才不是說她是你女朋友嗎?怎么又發出這樣的感慨?難道,她不愛你,只是喜歡你的錢?”
“不是……她好像還愛著別人。”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醫生笑著回應。
“如果她愛著別人,那么對我的愛便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么未來她一定會離開我。因為,我知道,她是那種只會嫁給愛情的女人。”田森說著,語氣更顯低落。
“所以呢?”
“所以,我要再考慮考慮,我不想病好之后,看著她離開我。與其那樣,我不如好好的愛她一年。至少,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她應該不會離開我。到時候,我會主動提分手,主動離開她,然后找個安靜的地方靜靜等著離開人世。”
“年輕人,雖然我不是心理醫生,但是我也覺得你想的太唯美了。生活不是電視劇,我們除了愛情還有很多值得我們去珍惜的東西。”
“不……是您不懂。在我生病期間,我暈死過去好幾次了,每次我都希望這是我生命的終點,但是,我還是醒過來了。我也害怕死亡,但我受夠了那一次次的試探。就像是一個按在腦中的不,你永遠無法知道它什么時候會真的爆炸!在那種壓迫之下,我曾經想早點結束自己的生命……在當時,這個我對這個世界沒有半點依戀了。”
聽到田森這么說,
我很難想象他當時究竟是多么的心灰意冷。
但是,仔細想想,卻也能感受到那種煎熬。
孤獨的夜晚,
孤獨的一個人,
想著自己身患腦瘤,
再想到因同樣的病痛而死去的母親。
多少人會一蹶不振?
可是,田森沒有,他雖然對世界沒有了愛戀,但他仍舊是活著。
醫生聽后,便勸慰說:“你不能那樣想的。”
“是的,現在的我不那么想了,因為我遇見了我女友。她,是我嶄新的世界……我希望在這個嶄新的世界里活的久一點。但是,我也知道她終有一天會離我而去。所以,我更愿意把握好現在的時光,在這個嶄新的世界里多活一陣,也多愛她一點。那樣,至少在我短暫的生命力,真真切切的愛過一場……”
“其實,更主要的是,你擔心手術失敗對嗎?如果失敗,你可能只有三周的時間。”
“呵……對,如果是個百分之百成功率的手術,誰還會猶豫?但是,面對這種有危險性的手術,呵……”田森苦笑著說。
聽到椅子的聲響,我便知道他是站起來了,而后,趕忙的溜著步子跑去了電梯口。
擔心他在電梯口發現我,便直接轉身去了樓道,順著樓梯往檢測室所在的7樓去了。
一邊下樓,一邊心里就在亂想,充滿了擔憂的亂想。
想著跟田森接觸的這段時間,想著他對我的各種愛護和好,我忽然就覺得他是那么體貼。
三周?
怎么就成了三周……
如果鄭總知道這個消息的話,他得急成什么樣?
可是,我內心里為什么會那么難受?
忽然就彌漫上了一種痛的難受!
我說不清楚那種痛是什么……
可是,我又知道,這跟普通朋友之間的痛,又多了那么幾分不一樣。
他,為何要那么聰明?
我明明都演的那么好了,他卻還是識破了。
不對……
我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拍照的那一幕!
腦子錚的一聲——我們做的沙發對面是鏡子啊!
當時,田森說我去做飯,那明顯是故意裝作拍壞了的讓我去拿手機!
而他,早已透過對面的鏡子,看到了我臉上的那種純愛的表情。
他明明知道了很多事,卻獨自埋在心底。
這刻才知道,演技厲害的是他,用情至深的也是他。
抵達檢測樓層,剛出樓道,迎面就碰上了田森……
“嗯?你去哪兒了?”田森不解的問。
“哦……這樓的洗手間人滿了,我去樓上上了個廁所。”我趕忙編了個理由。
“莫因子!!”田老師的聲音忽然撕扯出來。
我心里一驚,這醫院走廊回音很大啊!她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這么大的人了,這么點兒素質沒有嗎?還是說平時驕橫慣了?
“莫因子呢?去哪兒了!?嚇跑了?”田老師在另一頭大聲吆喝著問。
田森瞇眼問:“這是怎么回事兒啊?”
“誰知道她發什么瘋?”我說著,一步步走過去。
但是,嘴上那么說,心里卻覺得肯定是出事兒了。難道我骨齡測試有問題?
“老師,莫因子在這兒!”蘇麗婭見到我后,指著我說。
只見田老師拿著一張檢驗報告就跑到我面前,一把塞在我胸前,“你自己看看,我看你還怎么狡辯!”
許老師聽到聲音,從一邊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見到我后,目光中也是充滿了疑惑。
我拿起檢測報告,看到上面的骨齡竟然是——20歲!?
“哼!你現在還有什么話說!?小小年紀還騙人?說自己虛歲18?說自己是個高二的學生!?誰家孩子20歲讀高二啊!?”田老師終是抓住了把柄似的,對我一陣奚落!
“這肯定是你故意弄錯的……”我反駁說。
“許老師!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學生!”田老師轉頭盯著許老師說。
許老師走過來,拿過我手上的檢測報告說:“這個沒有造假,是我親自從窗口領出來的……”
“我骨齡是20歲?”我詫異的問。
“對,是…是至少20歲。”
“不會搞錯?”
“百分之九十不會。”許老師目光很肯定,也很疑惑的說。
但是,那刻……
更疑惑的人是我。
我今年20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