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靜浮浮沉沉,好像在做夢。
“死丫頭,還不起來做飯!是豬嗎?”
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響了起來,把汪靜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起床,慢慢疊好被子,看了一下書桌上的日歷。
2012年8月1日。
汪靜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紛雜的思緒,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汪奶奶看到安閑,直接一巴掌招呼到她臉上。
“放假了就能睡懶覺嗎?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六點半了!豬還沒喂!你這是想要造反嗎?”
面前這個五官刻薄,言語更刻薄的老人是她的奶奶嗎?
她有奶奶嗎?
汪靜覺得不是,但是她又確實是毀掉她人生的罪魁禍首之一。
汪靜捂著臉,表情淡淡的。
進了灶房,老老實實坐在土灶面前燒火。
看模樣依舊是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可憐蟲。
“真是賠錢貨,你看別人家那些女娃,誰不是五點就出去割豬草了!你媽沒本事生兒子,你也好吃懶做!還想上高中?去你先人的,好好準備嫁人吧!”
汪靜記得,上輩子聽到這話的時候,她大鬧了一場。
緊接著被汪爺爺汪奶奶混合雙打到頭破血流,從那以后,她的身體就不好了。
這一次汪靜沉默。
她今年十四歲,但是從小營養不良。
如今看起來和城里十歲孩子差不多大。
又因為常年干農活家務,導致皮膚黝黑,一雙手像七八十歲的老嫗一般。
汪奶奶見汪靜這么老實,臉色好看了一些。
一想到那跛瞎子王老頭兒提來的禮品,臉色就更好了。
“媽,我來做!”汪媽急忙進了灶房,殷勤的開始干活。
汪奶奶瞪了汪媽一眼:“哼,若不是你生不出兒子,我怎么會一把年紀還得操心一堆事兒?”
汪媽臉上出現愧色:“是我的錯!我的錯!”
汪奶奶又罵了一會兒,見汪靜和汪媽都戰戰兢兢的,這才滿意出了灶屋。
“你個賠錢貨,要不是你,我怎么會過這樣的日子!”
汪奶奶一出去,剛剛還一臉唯唯諾諾的汪媽,頓時臉色陰毒了起來。
看著汪靜的目光,根本不像是看女兒,反而像是看仇人一樣!
“生下俺的是你和那個男人,怪俺有什么用?你怎么不說自己沒用呢。這些年你前腳被俺奶罵,后腳就打俺出氣,你不配做俺媽!別以為俺不知道,當初俺妹一出生,就是你把她扔水缸里的!”
若是以往,汪靜也不會說什么,畢竟她逆來順受慣了。
但是一想到接下來這些所謂的“親人”對她做的事,她就心頭冷凝。
而且她總覺得面前的一切,有些奇怪。
她有媽媽嗎?
這些山里人,沒有什么文化,純樸的同時又大惡至極。
重男輕女,男尊女卑的思想簡直是根深蒂固。
在汪靜四五歲的時候,汪媽又生了一個女兒。
汪靜生氣自己沒有生兒子,直接把剛出生的女嬰扔進了水缸里。
直至那女嬰死去,她嘴里都在罵罵咧咧。
呼——
這種人,愚昧無知到連畜牲都比不上。
虎毒還不食子呢。
汪媽瞪大眼睛,丟下手上的鍋鏟,拿起一旁的笤帚,就要招呼在汪靜身上。
“你這個賠錢貨,居然還敢頂嘴!這些年俺附小做低是因為誰?還不是因為你不帶把!”
汪靜在汪媽拿起笤帚的時候,就仗著身材嬌小,躥出了灶屋。
“奶奶,俺媽她瘋了,居然罵你老不死的!”
汪奶奶原本在嗑瓜子,聽到這話還得了。
原本不信,但是被汪靜一推,就撞到了沖出灶屋的汪媽身上。
汪媽手上的笤帚是用細竹枝做的,直接把汪奶奶臉給劃出了血。
“好呀!沒用的東西!造反了!”
汪奶奶惱怒到操起一旁的鐵鏟,就往汪母身上招呼。
這汪母原本就驚住動不了,再說這笤帚又哪里扛得住鐵鏟!
等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打倒在地。
汪靜見狀,眼神一冷,狠狠推了一下汪奶奶。
對方一個踉蹌,鐵鏟就狠狠敲在了汪靜的頭上。
頓時,汪靜暈了過去,頭上血流如注。
“天啊!”
這聲驚呼是院子口剛鋤田回來的汪爺爺,“老婆子,你殺人了!”
汪奶奶也嚇住了,“哐當”一聲,手上的鐵鏟落地。
平日兇狠的老太婆,此時有些手足無措,“怎么會?俺只是想教訓一下這沒用的東西,怎么會這樣摸?”
汪靜這時候畏畏縮縮的道:“奶奶,老師說,是要被槍斃的,槍斃知道嗎?就是電影里那種槍,貫穿整個腦袋,還會帶出腦漿。”
“不槍斃,也可能會用藥,就像吃了耗兒藥的耗子,蹦噠都蹦噠不了!就算不用死,也要坐牢的。”
“聽說在那牢房里,有不少壞人。進去之后不僅要被獄警們欺負,還會被那些人欺負。很少有人能活到出獄。”
“啊——”汪奶奶大叫一聲,“俺不要坐牢!老頭子,這可怎么辦呀?”
汪奶奶一個沒過多少書的山里人,就連鎮上一年也去不了幾次,哪里知道汪靜口中的話純粹是嚇唬人。
汪爺爺也同樣沒文化,這時候嚇得渾身發抖,“俺……俺也不知道怎么辦呀?”
“也許俺媽還沒死!”汪靜幾步沖到汪媽身邊,探了探她的鼻吸,隨即眼中一片陰翳。
禍害遺千年嗎?
汪靜心頭憤怒,表情卻是一片驚恐。
“爺爺奶奶,俺……俺媽真的沒氣了!奶奶殺人了!”
汪奶奶簡直要昏過去了,汪爺爺扔掉鋤頭扶住她,也一臉無措起來。
汪靜沖進自己屋里,出來的時候手里拿了一床床單。
她動作迅速的將汪靜裹了起來,然后往自己房間拖。
這時候,她的聲音冷靜了些:“爺爺奶奶,不能讓別人知道俺媽被俺奶打死了!到時候俺奶會被警察抓走的。先把她藏起來,然后晚上把她埋了。”
“對!對!不能讓人知道!我不想被槍斃!”
平時在汪家囂張跋扈的汪奶奶,這會兒嚇得渾身發抖。
汪爺爺惱恨她闖了這么大的禍,直接把她拽進屋里,一頓好打。
汪靜站在門口看著,表情冷漠。
這汪家食物鏈的頂端是汪爺爺,而她就是最底端的小可憐。
任誰都能踩上幾腳!
她給自己倒了碗冷開水,喝了一口,眸光冷淡的看著地上的汪母。
“本來是受害人,為何最后變成了這個模樣?”
汪靜覺得,活了那么久,她還是沒看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