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修行,難吶,能左右心緒的東西太多……”
白雨君將鑲金玉鐲放進柜臺。
伸手招來一支圭筆,筆鋒細小,沾點口水認真在貨物標簽上寫寫畫畫,蠅頭小楷寫的那叫一個充滿童趣,達到了傳說中最高的返璞歸真境界。
苦情玉鐲:痛徹心扉的定情信物,佩戴玉鐲能認清現實的殘酷。
何必念念不忘過去,放下執念,放下注定有緣無份的羈絆,若未來再相遇也是彼此的過客,須謹記時間長河不可逆轉。
用紅繩將標簽拴玉鐲上,擺在骨哨旁邊,或許會有顧客選擇購買。
年輕修士服下丹藥立刻盤膝打坐,開始玄妙的脫胎換骨,沒有驚天動地的神奇異象也沒有任何劇烈波動。
簡簡單單的發揮藥效。
體表出現寸高澹青色薄薄火焰,三五個呼吸后青焰消失。
年輕修士慢慢睜開雙眼,感覺自身與之前有所不同,對靈氣親合度更高且神魂清明,許多修行上的阻礙輕松參悟透徹,曾經遍布身軀經脈的阻滯感消失,耳清目明。
某白輕搖團扇,微風撥亂了幾根發絲。
“交易完成,錢貨兩清,少俠可下山歸去,記得幫忙宣傳本店喲”
規矩照舊,達成交易或者沒能交易最后都會離去,上山下山,一切成為記憶過往。
“下山去罷,小本經營不供飯,沿山路一直走即可找到來時路。”
說完轉身飄回書桌,拿出畫紙安靜作畫。
年輕修士難得碰見神仙般高人,本想多說幾句話,見狀只能暗道可惜,彎腰拱手施禮后朝胖虎恭敬施禮,轉身出門,走下臺階時回頭再看一眼精美樓閣并記在心里,一步步沿石階山路走進濃霧,直至身影消失。
白雨君慢悠悠作畫,畫了一座高山,山高難登,觀看此畫會令人生出無奈絕望……
上午。
陽光明媚,霧氣打濕的重檐千瓦閃耀日暉。
將畫好的畫作隨意掛墻上。
看了眼趴門口下巴搭門檻睡覺的胖橘,考慮是否弄幾本道門典籍教導坐騎積極向上,店主懶,店員也懶,這店還怎么開下去。
心有所感看了看門外林子里山霧。
“有客登門購物,呃,是個山野精怪,注意別嚇到顧客。”
胖虎打哈欠起身點點頭,習慣性伸懶腰,慢悠悠出門去外面等候。
白雨君覺得今天生意挺紅火,應該是個黃道吉日,如果不是也要是,反正自己說了算。
云團變成懶人沙發,某龍躺上去悠閑晃腿,云團飄飄悠悠。
等了會兒,覺得顧客應該來了,但門口空蕩蕩,白雨君打個呵欠繼續等。
又過了一會兒,還沒見著。
“搞什么呢。”
都都囔囔乘坐云團飄出大殿,飄過樓前平臺來到臺階前,看見胖虎和一條大蛇大眼瞪小眼,見自己出現都扭頭看過來。
胖虎眼神很無奈,它嚴格按照流程招呼顧客,但顧客膽子太小。
一條連化形也做不到的黑斑紋蛇精,白雨君的眼睛看見它渾身繚繞濃郁恨意和哀傷絕望,黑色煞氣纏身。
“上來吧,有事進門再說。”
隱約能看見它的事,但白雨君并未注視,有些事自己說出來更好。
某白一直視蛇類為同族,能幫盡量幫,也會給予更多好處。
說完轉身飄回大殿內,那長三四丈的蛇精也感受到皇者氣勢,剛剛對勐虎的畏懼消失,扭動身軀朝游走登上玉石臺階,或許它心事太重,并未察覺所處環境濃郁的仙靈之氣。
胖虎靈巧跳躍幾步登上樓前平臺,走到門口老實本分坐好。
黑斑紋大蛇扭動游到門前,抬頭游進殿內盤起。
這一次白雨君沒有如往常那般介紹,表情認真,用平和口氣與其對話。
“我知道你的靈智不高,很多話盡量簡單說,只有特殊機緣的生靈能夠來到這里,柜臺里有無數寶物能如你心意,可以用珍貴材料交易,或者心里最珍貴的東西,又或者允許我注視你的記憶過往兌換。”
頓了頓,等待智商不高的蛇精慢慢理解,畢竟它只是普通蛇精。
妖獸類偶然踏入修行,靈智會隨著修為或年齡增長逐漸提高,這是極其艱難的過程,與人類相比修行更艱難。
它的靈智大概相當于七八歲孩童,能夠交流。
太復雜的事情難以聽懂,心思簡單,更多時候往往憑借直覺做事。
若在靈氣十分稀薄甚至沒有靈氣的世界,它也算是位仙家,只要以誠相待耐心交流亦能做些凡人做不到的事,流傳諸多靈異傳說。
白雨君皺眉觀察大蛇。
它身上濃郁負面情緒影響了修行,哀傷,絕望,尤其仇恨,已經化作執念干擾修行,濃郁負面黑色煞氣如熊熊燃燒的火焰。
若無意外,必然墮入邪魔歪道。
殿內很安靜,大蛇需要時間慢慢理解白雨君的話
胖虎犯困的眼睛看了眼老板,覺得老板與大蛇交流很有耐心,態度認真,虎腦袋覺得以后最好不要吃蛇,可以多吃蛇類天敵,坐門口默默計算都有哪些可以多吃的獵物……
諸天萬界雜貨鋪有獨特規則,不會局限族類,不在乎人類還是妖獸精怪或者陰魂,無論凡俗亦或修行者,只要遵循白雨君認同的秩序規則,就會有仙緣。
過了一會兒,大蛇以類似女性的沙啞嗓音說話,聲音模湖粗糙。
“我要報仇……!殺……死……仇人全家!”
端坐云團上的白雨君并未感到意外,示意其繼續說。
黑斑大蛇斷斷續續敘說。
“三十五年前,我在……山里修行,苦等兩百多年終于生育四十二顆蛇卵,山外來人打傷我……踩碎……火燒吃掉……帶走幾顆……”
也許一次說太多話很艱難,稍微停頓片刻。
“我與他無冤無仇……憑什么!憑什么害我的孩兒……!”
“我等了三十五年!我要殺他全家!”
大蛇雙眼血紅,含恨述說它的苦難遭遇,白雨君也明白了來龍去脈。
普普通通黑斑紋大蛇偶然踏入修行,憑借本能在山里生存,雖說修行兩百多年但沒有師承沒有寶物,修為進步緩慢,依舊保持獸類天性,也許是成為精怪后生育難,好不容易生一窩后代蛇卵。
某天出現了山外的人類,猜測應該是武者,如果是修士的話大蛇必死無疑。
一番爭斗后武者打傷大蛇,期間踩碎許多蛇卵,之后生火烤熟吃了些,又帶幾顆蛇卵出山。
僥幸未死的大蛇親眼目睹全過程,已經誕生靈智的它哀傷絕望。
很多低階精怪的思維很單純甚至一根筋。
仇恨驅使大蛇三十五年來只想報仇,跟隨氣味追出山外,但一條靈智不高的蛇精在人類地盤怎么可能斗得過武者,一次次報復都失敗了,大蛇倔強不肯放棄,藏在暗處與其斗了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
曾經年輕的武者老了。
就在今年,已經五六十歲的武者時來運轉。
他最小的兒子測出有修行資質,無論資質品階如何,武者全家已經屬于修行界了,山野出身的黑斑紋大蛇險些被打死,被武者和請來的修士追殺,不知不覺逃進濃霧。
然后,它就踏上了石階山路。
“報仇……!殺他全家!”
沙啞粗糙的嗓音哀傷絕望,一遍遍重復報仇殺仇人全家。
站在人類角度大蛇是走獸活該被殺,對大蛇而言,無冤無仇憑什么殘忍害死它的孩子。
白雨君是高高在上俯視諸天寰宇的神靈。
認為大蛇報仇是應該的,武者沾染了因果總要去了結,這世間無數前緣因果理不清剪不斷,既然無法化解就得承受因果帶來的諸般糾纏,并非所有生靈都能夠做到放下,年輕修士放下情愛執念就已經痛徹心扉,何況殺死孩子的血海深仇。
大蛇修行,代表它脫離凡俗成為‘靈’,比普通動物因果重。
沉默片刻,揮揮手,柜臺上一件商品飛到手里。
“雜貨鋪本不該接仇殺,你很幸運,因為我其中一份職業是殺手。”
很久很久以前,某白職業很多。
“我不會親自動手,報仇雪恨是你的執念,我手上的東西可以助你報仇,當然,需要完成交易才能給你。”
“那么,你打算如何交易呢,是心底最珍貴寶物還是讓我注視你的過往記憶?注視記憶對你不會造成任何損害,很快很容易。”
白雨君手里是一顆泛黑色珠子,大蛇腦袋湊到珠子跟前,蛇眼看見珠子里仿佛有翻滾的烏云,還有細小閃電,像極了雷雨天氣被封印進珠子里。
“珠子……能讓我報仇?”
它沒感受到法寶氣勢也沒有嗅到例如毒藥的氣味。
白雨君將便簽放回去,大蛇不識字。
“當然能,這是我在上一個小世界收集的雷暴天氣,當時我用雷霆天氣欺負小輩神禽,隨手抓了團雷暴天氣,其中蘊含那神禽少許神獸威壓,我允許你三天內無視高階神獸威壓,把珠子扔向對方,你可輕易復仇。”
身為龍族皇室血脈,說的話可視為規則,說免除三天就三天。
大蛇眼睛死死盯著雷云珠子,重重點頭。
“我沒有珍貴的東西,我用我的記憶和你交易。”
選擇的很干脆。
嘆口氣,白雨君雙目變得深邃。
“交易現在開始,請注視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