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山。
山澗溪水生起幽幽白霧,水清湖鏡,各類白鷺水鳥按照環境需求分布山川各處,無數生靈在龍形高山棲息繁衍,半山盛夏半山蕭瑟深秋,卻被濃云遮蔽看不清高處景色。
一只大蝴蝶無聲掠過平靜湖面,扇動翅膀留下一路晶瑩花粉。
有修士和妖獸好奇尾隨查探虛實,誰知莫名其妙不由自主的翩翩起舞,哪怕落水也是跳舞的樣子,八尺壯漢和虎狼妖獸欲哭無淚跳著舞,被無數目光圍觀起哄取笑,恨不得鉆進土里省得丟臉。
亦有仙人見蝴蝶罕見想要捉拿,誰知同樣著了道,甩胳膊扭腰十分尷尬。
恰逢幾艘隸屬各仙域的樓船來天柱山加固封禁。
奢華樓船甲板滿載兵將和氏族仙人,另有許多跟隨大船來天柱山增長見識的年輕人。
又是一年加強封禁陣法時日,又一批好奇的年輕后輩。
樓船建筑高五層,第二層過道欄桿邊許多年輕人興奮仰望天柱山。
各氏族仙域遠離天柱山,此地又是四戰之地,各方勢力高手常在周圍出沒,年輕小輩很難靠近,勾心斗角好不容易爭取到名額跟隨船隊,即是嶄露頭角好機會,亦是為了滿足好奇心親眼目睹神龍之威,無論見過多少畫作或影像,哪有親眼目睹來的震撼。
望不到盡頭的龍形高山,雄偉靈秀氣勢驚人,山脈高大堪比仙域領地,很難想象那白龍究竟何等巨大,能夠擎起天外而來的大日。
年輕小輩血氣方剛意氣風發,仰望天柱山爭論種種神奇之處。
沒人注意到山澗白霧里的大蝴蝶。
突然,船隊側前方出現數道巨大光柱,蛇妖軍金屬戰艦眨眼間出現在船隊四周,沒有交涉也沒有任何言語,能量武器的光芒照亮云海,仙域氏族樓船防御法陣被激活,經歷初期混亂后仙域兵將很快組織起反擊,仙人斗法,軍陣對弈,雙方艦船不斷走位移動,大大小小艦船高低交錯混亂交火。
山澗濃霧里,大蝴蝶三對細長足攀附巖石,兩對漂亮的翅膀改變顏色使得外界難以察覺,頭下卷曲的口器伸直吸取露水。
蝴蝶后背,側身而坐的穆朵注視兩支軍隊交戰。
看了一會兒點點頭。
蛇妖軍訓練有素作戰經驗更豐富,一直在操縱戰場局勢,仙域船隊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轉頭看了看高聳入星河的龍形天柱山,此地受龍威干擾消息傳遞緩慢。
雖有諸多仙君聯手布置的封禁大陣。
穆朵搖搖頭,當初頭疼白雨君被大陣封禁,卻不懂她為何沒有采取措施阻止,如今才看明白,內有龍威侵蝕化解,幾位仙君最初聯手布置的大陣逐漸被消融,只能覆蓋疊加一層又一層。
各仙域各勢力年年加固加厚,不斷添加陣法查缺堵漏,誰知歲月流轉出了變化,籠罩在天柱山的大陣已然陷入尷尬境地,原因無它,實在是堆疊的法陣太多太多猶如危樓,少了鎮不住,多了又搖搖欲墜,仙域氏族們雖明知危樓高筑仍無法停手,基本抱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穆朵也看明白了。
真正限制白雨君的是那顆暮年太陽,而非什么大陣。
想到這里穆朵頭疼無語。
勇敢無畏攔阻滅世天災便罷了。
居然……
居然將那顆大日吞食。
抬手揉了揉眉心,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貪吃,如今依舊不忘初心,天下萬物在她眼里只分兩種,能吃的,不能吃的,吃點血肉活物便罷了,如今可好,已經開始吃太陽了,即使暮年的也是太陽啊。
遠處天空陸續不斷掉下來人影,小型船只燃燒墜落,仙域船隊正在后撤。
雖然蛇妖軍阻攔了這支船隊,還有更多仙域勢力在其它方位施法。
穆朵覺著蛇妖軍知道無法阻止各仙域加厚大陣,純粹是因為看著不爽才擇機偷襲給個教訓。
畢竟龍形天柱山是他們的皇帝所化。
經常目睹仙域氏族胡作非為怎能無動于衷,目前只偶爾偷襲,待白雨君重獲自由,怕是要再掀戰火,將這滿目瘡痍的洪荒世界打得支離破碎。
蛇妖軍艦隊并不戀戰,目送殘存的大船離去,得了便宜后收攏一番在光柱中消失。
天空被攪散的白云在風的幫助下緩緩聚攏,混雜進云朵的黑煙使得顏色多了絲灰霾,一場細雨忽然而至,洗去灑落山林的血跡,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妖獸吞食尸體,塵歸塵土歸土。
大蝴蝶的兩對翅膀扇動輕盈飛起,掠過樹梢,翅尖在雨中劃出水線。
天柱山,穆朵偷偷來過很多次。
山實在太大太大,仙人繞飛都得耗費數日時光,越靠近越是能感受某白的強橫。
好在仙君們布置的大陣僅能拼盡全力封鎮高山,無力阻止外人靠近甚至登山,但世間仙神妖大多只在山腳徘回瞻仰,僅有飛鳥魚蟲走獸不知不覺在山上繁衍生息,對仙神妖而言白雨君是令他們仰望的存在,怎敢隨意登上這龍形高山,尤其越往高處壓制越強,連仙君都不愿靠的太近。
穆朵倒是不受任何阻礙,以九黎秘術繞過各方勢力眼線,沿山澗河谷不斷攀高。
途徑某個偏僻村落。
村子不大,五谷豐登雨里雞鳴,大蝴蝶翩翩落在村外小廟前。
石頭壘砌的臺子上舊石板蓋了間小廟,旁邊的老樹纏滿新舊紅布條,許是雨水充足使得小廟爬滿深綠青苔,石臺上的野果倒是新鮮,旁邊清澈水溝是村落水源,受到驚嚇的青蛙迅速跳進水里鉆進石頭縫。
穆朵落地走到小廟跟前,看了眼裝滿香灰有缺口裂紋的粗瓷碗,灌滿雨水香灰沉淀,幾節香根浮在水面。
廟又小又破,但穆朵知道某白的性子。
從不在乎奢華仙宮還是茅草屋,特別懶,喜好半睡半醒悠然看風景。
但……
“唉”
終究是委屈了。
荒古龍庭皇族帝女,暢游諸天萬界的神龍,為了挽救天傾以一己之力擎起恒星,被困在山里動彈不得,只能神識降臨寒酸小廟,記得當年被鎮壓在皇宮里多年,恨不得挖出那袁天師骸骨搓成粉熬湯,如今被壓住時日更多,不知將來脫困而出會是何等場景。
站在廟前想起很多舊事。
忽然,目光為粗瓷碗里的積水吸引。
風雨間歇,碗里的積水倒影小廟石頭上的青苔,看著像是一處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