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走?”
見石小樂逃走,那位光頭大漢連續幾掌朝水面拍去,炸起片片水霧,自身亦沖入水中,誓要將石小樂擒拿,以雪被傷的恥辱。
但是水下和水上可不同。
人在水下,受水壓和呼吸的影響,一身功力難以正常發揮。尤其到了幾百米深度,對于納氣境武者而言,能不被水壓擠壞身體就不錯了,根本談不上交手。
石小樂身兼鳥渡術和閉氣秘訣,在水中的適應性很高,至少遠非光頭大漢可比。追趕了一段時間后,光頭大漢不得不浮出水面。
其他云水幫的水下好手亦是紛紛露頭,表示將人追丟了。
“追出去,死也要將那兩人抓住!”
紫華門門主應武是個冷厲中年,大聲喝道。
和石小樂一樣,黑衣少女也在剛才潛入水底,逃之夭夭了。
不過應武并不擔心。
他和云水幫幫主應威早在前方五十里外,布置了數百艘小船巡邏,等自己和其他高手駕船追去,有水手在水下探查,加上他們在江面上搜索,不信找不到人。
那一男一女,總不可能永遠潛在水底吧。
等他抓到那兩人,男的可以先不管,女的,必須千刀萬剮,以報殺子之仇!
數千米外,石小樂從水底冒出,與之相隨的還有那黑衣少女。
“你的水下功夫不錯,不過云水幫乃是漕運幫派,船只和水手眾多,他們不會放棄追趕我們的。”
黑衣少女一臉沉凝,依舊美得驚心動魄,尤其此刻二人接近。石小樂還看見了她嘴邊一粒極小的美人痣,更添三分魅力。
別過頭,石小樂并不擔心。
閉氣秘訣能維持數個時辰,若非他不想在黑衣少女面前暴露,一口氣游出數百里不是難事。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將紫華門和云水幫的威脅放在眼里。
黑衣少女斜睨著石小樂,暗想:我的斂息訣能維持兩個時辰,先陪他玩玩,等他到時候被兩派包圍,看他如何猖狂。
二人俱是城府高深之輩,一邊在水中游行,一邊計算著對方。
沒過多久,后方波浪四起。
二人正要潛入水中,忽聽有人喊道:“兩位,可要搭一把手?”
那是一艘十分豪華的畫舫,高有三層,金碧輝煌。甲板上站著一群人,其中一人高聲喊道。
石小樂的第一反應是有詐。
紫華門和云水幫已封鎖了水道,除了他們的人,誰能在此地駕船?
不過很快,那人就喊道:“兩位,這是知府公子的畫舫,你們不必擔心。”
轉過頭,石小樂看清了甲板上的男男女女,的確不像幫派之人,且這艘畫舫是按官方規格定制的,江湖幫派根本不敢冒充,亦不敢阻攔。
不想泡在水里,石小樂道了聲多謝,沖上甲板。
黑衣少女緊隨其后,人在半空,她的身體已被白霧遮擋,等落在甲板上,渾身再也找不到一絲濕痕。
甲板上的男子們驚呆了。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如此動人的女子。對方的美,像是有一種魔力,能吸攝旁人的精神。
女子們則目不轉睛地看著石小樂,眸中光彩熠熠。
“兩位,段喜有禮。”
腳步聲中,一位翩翩公子在眾人簇擁下,從畫舫二層走了下來,等看清黑衣少女的容貌,眼中立刻掠過深深的癡迷和火熱。
段喜身為青雪州知府公子,從小見多識廣,美人更是嘗試了不知凡幾,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初見時就激起他的興致。
這個女人,一定要得到!
段喜暗暗決定,面上卻不動聲色,反而立即派人去給石小樂二人安排房間,隨后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到了深夜,一陣嘈雜聲傳入石小樂耳中,從聲音上判斷,應該是紫華門和云水幫的人追了上來,并想要帶走石小樂二人。
不過段喜根本不給兩派面子,直接拒絕。
“大哥,怎么辦?”
后方的大船上,應武看著應威,臉色陰沉。
“先遠遠地跟上去。”
應威露出一絲老謀深算的笑意,道:“段喜此人喜新厭舊,定然是看上了那個黑衣少女,我們目前只能等,等他玩膩了,再動手不遲。”
云水幫只是二流幫派,哪里敢跟知府公子扳手腕,惹了對方,隨便羅織個罪名,都能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當然,云水幫本身也不怎么干凈就是。
一層濃郁如水晶的紫氣遍布房間,隨著石小樂的呼吸而動蕩不已,最后化作漣漪,驀然縮回體內。
“短期內想要將紫霞神功練到圓滿,看來不太可能了。”
暫時沒了追兵的煩擾,石小樂得以安靜練功。
可惜的是,紫霞神功雖然不久前就出現了突破的征兆,但按目前的情況,其實還差的很遠,需要更多的積累才行。
至于內功境界和武學境界,想要提升同樣不簡單。
似乎,石小樂來到了一個瓶頸,若是不跨過去,怕是短期內都難以增強實力。
默然片刻,他起身推開窗子,幽靜的云風河上波光粼粼,反射著迷蒙的月色,令他的心緒也得到了平靜。
船移月異。
月光一會兒收縮,一會兒鋪滿河面。漸漸地,石小樂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抓住。
身體呆立在窗前,他的眼瞳反射著月光。
與二層的寂寥不同,畫舫三層的大廳內,此刻正一片熱鬧。
知府公子段喜坐在上首,兩旁是其他一些來自官家和江湖的年輕男女。
那位黑衣少女亦在被邀之列,而且坐在了右邊的首位。
“姑娘,這位是侯天平侯兄。”
段喜指著一位挺鼻闊口的年輕男子,對黑衣少女介紹道。
“莫非是人稱‘武狀元’的侯少俠?”
黑衣少女掩著手訝然道。
侯天平很滿足于黑衣少女吃驚的表情,故作平淡道:“什么武狀元,不過是江湖同道開的玩笑罷了。”
‘武狀元’侯天平,青雪州小英俠榜排名第六十八位,由于其自幼資質超群,加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所以得了這個外號。
江湖上,有不少女子都對其傾慕有加。
段喜嫉妒地看一眼侯天平,隨后又介紹起其他人,最后忽然道:“說來慚愧,段某還不知道姑娘的尊姓大名。”
黑衣少女道:“師長吩咐過,不得隨意告知姓名,還請諸位見諒。”
很多人遺憾地嘆口氣。
唯有段喜,侯天平等少數人目露興奮之色,好像將得知少女姓名的事,當成了一件極富挑戰性的任務。
“對了,不知與姑娘同行的那位兄臺,是姑娘的何許人也?”
一位年輕公子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令九成九的男子豎起耳朵。
之前的毒僵之亂,畢竟發生在云風域的一角之地,影響不算很大,所以很多人還不知道石小樂這個人。
最重要的是,前幾日路過某城,石小樂在當地黑街淘到了一把異常珍貴的子母鞘。如今刀劍同插一鞘,令他看起來像是位純粹的劍客,與往日的形象大相徑庭。
所以即便在場有人聽過石小樂的名號,也完全無法將兩者聯系到一起。
黑衣少女柔聲一嘆,道:“小女子并不認識那位公子。只不過,他一見我便以死相逼,說若是我不陪著他,就死在我面前,所以……”
“什么,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小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黑衣少女的話令現場炸鍋,很多男子憤憤不平,有種被奸人耍滑搶走心頭肉的感覺,又驚又妒。
段喜,侯天平等人的臉色也不怎么好看。
想起之前黑衣少女和石小樂站在一起的場景,二人孤男寡女同行,卻不怎么熟稔,原來如此!
“姑娘,這樣的人必須予以嚴懲,才能讓他長長記性,你心善不好出手,在下愿意代勞,替你趕走那小子。”
一位英氣勃勃的年輕人自告奮勇,詢問了侍女石小樂所在的房間后,當即氣勢洶洶地起身離座。
黑衣少女美眸一閃。
這年輕人名叫崔晨,由于性格偏激,行事沖動,人稱‘小霸王’,據說上屆群英大賽,差點就排入了小英俠榜。
也唯有這種等級的人,才能成為段喜之流的朋友吧。
不過還是不夠,石小樂可是一劍刺傷了納氣八重高手,雖然是趁敵不備,但也證明其功力不俗。
黑衣少女覷了侯天平一眼。
就是這一眼,令侯天平胸口熱血沸騰,以為是美人寄希望于自己,拜托自己出手。
“崔兄做事沖動,在下還是去看看吧。”
意識到這是個示好的機會,侯天平亦走出大廳。
黑衣少女一副擔憂的樣子,等她離開后,現場眾人都坐不住了。就算是那些女子,也被挑起了看熱鬧的興趣。
“月色,水面。”
窗口,石小樂陷入沉思,腦中的迷茫一點點消散,某一刻,他轟然醒悟過來。
“錯亂意境,講究的是迷亂對手心神,那么又何必拘泥于手段和形式?”
過去,石小樂的錯亂意境主要通過心神發出,但那樣難免流于籠統,這也導致過去了近一年時間,他的錯亂意境毫無進展。
因為格局太大了,無從下手。
但是今夜的特殊景致,加上修煉掩月劍法的心得,令他另辟蹊徑,找到了另一條深化錯亂意境的道路。
或者說,如今的錯亂意境,已不再是錯亂意境,而是一種更為具象化的意境。
石小樂取名為,迷月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