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竟如此超出預料？”
以易文天的見識，此際也有些發愣。好在他畢竟出過八州，見識過更大的江湖，倒是不至于太過失態。
“我們都低估了對方，看來，那位魔侯未見得能輕松打敗此子。”
蕭淺和陳達相視一笑。
魔道魔道，他們固然不受正道那些迂腐規矩的束縛，但也不代表就是惡毒的壞人，至少從感情上，他們更傾向于救出自己的藍黃兩家一系。
假如石小樂能與魔侯一戰，自是樂見其成。
“不愧是圣公子。”
魔侯的眸光，第一次鄭重起來，深深地注視著石小樂。這個從身份上，帶給自己威脅的年輕人，如今不知不覺間，竟從實力上也開始追趕自己。
黑魔神君留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能另一個人發生如此大的蛻變？
壓下疑惑，魔侯閉目，再睜開時，眼神已不帶任何波動，道：“六百年前，神君帶領魔道走向輝煌，六百年后的今年，吾欲與神君后人一戰，不管勝敗生死，心中無憾！”
洪亮的聲音，傳遍蒼山數百里上下，好似穿透了云層，帶著他一往無前的決心和壯志滿懷的氣概。
這一刻，隨著魔侯起身，并不魁梧的身材，仿佛一座高山橫亙于眾人眼前，讓許多人的視線不由微微往上，做仰視狀。
“魔侯，你是個人物，很開心與你一戰。”
石小樂道，走出一步。
轟！！！
以二人為中心，方圓十丈之內，被一層劇烈涌動的磅礴氣勢所籠罩，每一寸空間都像是埋著一顆小型炸藥，隨時會爆發，傾覆。
等閑的靈關境九重高手，根本不敢靠近。靈關境極限高手，在這股氣勢下同樣惴惴不安，難以呼吸。
然而這還不是盡頭。
魔侯雙眸平靜，氣勢越升越高，頗有永無止境的意思。一層黑色魔氣，以他為中心，滾滾朝四面八方鋪蓋，連天上的太陽都無法穿透，世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魔侯領悟的，乃是高深意境中的魔云意境。
這種意境，不僅能增幅魔道武學，更能模擬云層翻滾之狀，許多人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忽然混沌一片，像是什么都想不起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此深眠。
“侯爺的魔云意境，能吞噬人體的力量，時間久了，甚至會損壞人體的生機，大家退，快退！”
魔天宗眾人抬起紅魅魔與祁家三兄弟，忙不迭朝后飛退。
眾人對魔侯的魔云意境早有耳聞，黑色魔云一出現，就已不要命地往后退了數百米，以至于平臺清空一片，反而是上下山道，站滿了人。
所有人都驚恐交加地看著彌漫而來的魔云，生不起一絲挑戰的斗志。
唯有站在石小樂身后的藍黃兩家高手，一步未退，只是堅定地看著前方玉樹臨風的身影，恍如他們的信仰。
黑發輕輕飛揚，昏暗的魔云侵蝕而來時，石小樂身上倏然散發出一股劍勢。鏗！虛空中，仿佛有無數道長劍出鞘，齊齊的鏗鳴聲，震人心魄，動蕩九霄。
魔侯的魔云意境是黑色的，帶著掩蓋一切的魔機。
而石小樂的劍勢，卻是濃濃的赤紅色，兇狂暴虐，一路而過，帶著摧毀一切的可怕煞意，碾壓世間的萬物！
在火云山脈領悟出的兇煞真意，遠不及現在完善，形態也不一致。
加上真正見過真身釋放兇煞真意的，也只有凌劍派那少數幾人，所以石小樂并不擔心被人聯想到一起。
嗤嗤嗤……
黑色魔氣與赤紅劍勢一經碰撞，立刻發出電磁波般的連綿聲響，就好像兩股海浪在相互沖擊，爆發萬重浪。
黑紅兩色交界之區，空氣絞碎，風為之停頓，正對而下的地面出現一個小小的圓圈，最后不斷擴大，往下凹陷，活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按壓。
氣勢對決中，赤紅色的劍勢狂嘯一聲，占據了上風，開始反噬黑色魔云。最終魔云一退再退，保持在六丈大小，守護住中心的魔侯。
“什么？”
魔天宗高手們驚呆。
“圣公子的劍勢更強？”
眾人亦是吃驚不已。
還有人敏銳得很，感受到赤紅色劍勢中的意志，喃喃道：“真意，這位圣公子居然掌握了真意，難怪，難怪……”
所有人都在發傻，被赤紅色劍勢中越來越強烈的意志，壓得胸口發悶，神魂皆顫。許多人索性閉上眼睛，卻發現心中有了畏懼，反而更被那股兇煞意志所入侵，精神都有種要崩潰的錯覺。
“這絕對是高深真意，太可怕了！”
“神君傳人到底是神君傳人，以我等的眼界，先前還在妄論圣公子，這是何等可笑之事！”
看著赤紅色劍勢中，岳峙淵渟，仿若主宰的身影，人們好像回溯了時光，看見了另一道魔神般的背影，在六百年前的江湖中縱橫捭闔，殺得血雨紛飛，殺得正道人心惶惶。
時光讓人遺忘了太多，人們只記得神君的輝煌，卻模糊了他無可匹敵的實力和風采。
“圣公子！”
藍黃兩家齊聲大喊，這是他們發自內心，發自靈魂的吶喊聲。
此時此刻，石小樂才真正征服了他們的內心。有這樣一個年輕出色的天才帶領他們，他們定能重現六百年前的盛況。
“我小看了你。”
魔侯無法保持平靜了，臉上現出難以掩飾的愕然與驚訝，旋即，眼中戰意迸射，刺裂天地。
既有君臨魔道之心，他就有勇氣直面任何挑戰，假如連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都無法打敗，他又有何資格實現理想？
他是不敗的魔侯，誰也無法阻擋他的前進之路。
“殺！”
舌綻春雷，空氣轟鳴，魔侯一拳朝前搗出，帶著他所有的斗志，所有的野心。拳芒壓縮了時空距離，不到一息便穿越黑紅兩界，來到石小樂面前。
身體飛縱，石小樂一腳踢向沖來的魔侯，紅芒中拖起一連串的身影。
吞了療傷藥后，漸漸恢復神智的紅魅魔與祁家三兄弟看見這一幕，心中無比的絕望與苦澀。
石小樂這一腳的速度，分明比之前更快，原來對方不止沒有用劍，連腿法都沒有使盡全力。
腳心被拳頭擋住，石小樂與魔侯視線交匯。無聲無息中，石小樂移至魔侯左后方，左腳剛剛踢出，幾乎是同一時間，右邊，上方，乃至前后，均出現了密密麻麻，仿佛無窮無盡的腿影。
每一道腿影，都充斥著狂暴剛猛的力量，能輕易踢碎鋼板與金石。
這是風神腿的極致體現，在無相神功的內力暗暗催動下，能輕易震傷靈關境極限高手。
砰砰砰……
只是魔侯明顯不是普通靈關境極限高手，自從領悟了魔欲無心后，他能隨時隨地晉入‘無情忘我，天地同心’的境地，出招換招，幾乎不用思考。
因為天地四周，皆是他的身體延伸，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能被他提前察覺，從而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你的腿法對本侯無用，魔欲拳！”
接了足足數百次攻擊，時間也不過幾次眨眼，魔侯左拳搗出，黑芒分外濃烈，就好像墨汁進入烏水，黑中更黑。
時間都仿佛靜止，皆因魔侯這一拳速度之快，與風神腿不相上下，以至于騙過了在場眾人的視覺，讓他們生出時間變慢的錯覺。
拳腿交擊，石小樂倒飛而出，飄然落地，魔侯的進勢同樣為之一滯。
“論內力，顯然魔侯更加雄渾，但圣公子有真意加成，兩者算是抵消了。”
眾人緊張地看著場中，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最精彩的畫面。
只見整個平臺，隨著二人的交手，都已變成了黑紅兩色的混合，恍如魔中之域，自成一界，陽光不得穿透。
二人的速度快到超越了極限，往往原地的虛影還未消散，又轉移到了另一處地方。他們的身影也從十個變成二十個，從二十個變成五十個，最后是一百個，兩百個……
整片黑紅之界，都是他們的身影，有的拳腳相抵，有的相互飛退，有的左右進擊，還有的在比拼殺招……常人意義上的一次拆招，足夠他們對決十招以上。
“我的天！以我的實力上去，十個也不夠他們幾招殺的。”
“二人的實力，恐怕已經超越了靈關境極限高手的范疇，無限接近于，靈關境無敵高手！”
人們驚駭莫名，渾身發冷。
極限高手是江湖規定的標準，而無敵高手，無法界定，被他們下意識喊出來。
無法想象，同為靈關境修為，人與人的實力差距能夠大到這種夸張的地步。
這哪里是靈關境層次的交手，與場中二人相比，他們過去的決斗，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不上臺面。
又是一次交擊，氣浪澎湃。
“好久沒有打得那么痛快了，本侯該謝謝你才是。不過接下來，本侯會真正全力以赴，你要小心了。”
說話間，魔侯從身上拿出一對黑絲手套，近乎于虔誠般地戴上，當手套與手結合時，一股黑氣自發產生，如萬千小蛇在指間糾纏，格外詭異。
“魔欲手套？！”
藍天眼睛一瞪，驚叫出聲，再看石小樂，臉上已帶著濃重的擔憂之色。
魔欲手套，來自于黑魔神君師兄，魔欲子，是一件中品靈兵，天生就與修煉魔欲神功之人相契合，能大幅度增加威力。
可是這件兵器，不是早就壞了嗎？
六百年前的一戰，太過慘烈，包括風雨雙魔等高手在內的靈兵，都已報廢，否則以藍黃兩家的資源，豈會沒有傳下？
“我花了數十年時間，命人搜集各種材料，才在最近補全了這件兵器。”
魔侯淡淡一笑。
靈兵鑄造之法早已失傳，他所說的補全，只是以上好材料填補手套的缺漏，當然不能與真正的魔欲手套相比。
但是再怎么樣，其威力也相當于最頂尖的下品靈兵，足夠增幅他接近四成的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