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遠離森林之外，精血耗盡，披發男子方才臉色蒼白地停下來，雙腳一軟，跪坐在地上。
他能在江湖中活那么久，靠的不是實力，而是逃命的本事。可是這一次，他差點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那個年輕人絕對是高等的頂級尊者，兩種頂尖真意都達到了十成。”
披發男子朝身后看了看，心有余悸。
像石小樂這么年輕的高等頂級尊者，在天州不算奇聞，但平攤到這么大的地域，絕對算是一流天才了。
若能抓住這樣的人，三才會必有重賞！
“看來，必須將此事通報給壇主，以壇主的可怕實力，拿下那小子應該不難，到時我雖不是主功，至少也是從功，順便也報了剛才的仇。”
嘿嘿冷笑，披發男子休息片刻，選擇一個方向后，飛也似地離開。
靜心齋廢墟的一處角落里，濃郁的致幻氣息被打破。
石小樂看著突然出現的白衣中年，對方明明沒有釋放任何氣息，但自己的幻術卻無法近身，甚至因為他的存在受到了嚴重干擾。
更可怕的是，連精神力都無法鎖定對方，就像是存在于另一片虛空的生靈，能夠看見，卻觸摸不到。
石小樂汗毛倒豎，一股寒氣直沖天靈蓋。身體的本能反應告訴他，這個白衣中年極度危險，有著輕易滅殺他的實力。
“前輩，你在等我？”
見對方面帶慈祥的笑容，石小樂強行鎮定，循著對方的上一句話問道。
白衣中年笑意不改，道：“小娃娃，我等的不是你，而是另一個人。從你身上，我感應到了故人的氣息。”
話音剛落，一束紫芒從石小樂體內亮起，在其身旁凝聚成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此人身穿紫衣，領口繡著梅花圖案，臉龐白凈，雖然不算英俊，但別有一種寧靜溫和的迷人氣度。
“我們又見面了。”
紫衣人對著石小樂笑道。
“紫極匕首中的精神種子！”
石小樂心中暗震。
當初在玉劍宮，對方為了幫助自己脫離玉劍化骨大陣，曾動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量。石小樂一直以為，對方已經煙消云散，沒想到還藏在紫極匕首當中。
他既為對方欣喜，又有些震驚。
以他神關境級別的精神力，都沒有發現對方，這代表，即便是殘缺狀態下，對方的精神力也勝過自己，如果是生前，實力得有多強？
無法想象！
石小樂拱手，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前輩。
紫衣人欣慰地笑笑。
“紫元晟紫兄，我們有五百多年未見了吧，沒想到竟會以這種形式重逢。當真是世事莫測。”
白衣中年嘆道。
紫元晟臉上閃過追憶之色：“你是我見過天賦最出色的人之一，五百年前，就已晉入虛元境，位列天下一流高手之林，怎會落得如此田地，只剩一道精神種子？”
石小樂聽得心中狂跳。
虛元境？
這可是神關境之上的大境界。假如神關境高手，乃是凡人眼中的陸地神仙，那么虛元境高手，則是武者中的王，高高在上，言出如法。
這等強者，縱觀整個飛馬王朝，都沒有多少，個個都是存在于傳說中的超級大人物，常人終生不得見。
這位白衣中年，五百年前就是虛元境高手？
聽到紫元晟的話，白衣中年搖搖頭：“唉！還記得那個釣魚人嗎？”
“是他動的手？”
紫元晟顯得極為震撼，從他的表情中，石小樂甚至看到了一絲絲驚恐。
假如二者沒有說謊，那么他們都應該是虛元境高手，而能令虛元境高手僅僅聽到名字，就露出如此表情，那位釣魚人，又是何方神圣？
白衣中年苦笑道：“他沒有直接出手，只是與我對了一掌，但沒有他，我不可能中毒，更不可能連累我的徒弟，以及他的靜心齋被滅門。”
“我們都錯了，也許那次，就該聯合另外幾人動手，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被逐個擊破，流散天涯。”
紫元晟的語氣中帶著遺憾，道：“那位釣魚人舉止詭異，從當年的種種跡象看，他所圖之大，超過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
“這些年我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定是隱身幕后，為他的驚天大計做準備。一旦等他現形，只怕天地浩劫也將來臨，屆時……唉！”
氣氛顯得格外壓抑，受到兩大高手悲觀焦慮的影響，石小樂的胸口也好似堵著一塊石頭，透不過氣來。
“自古邪不勝正，但這不過是安慰人的說法罷了。紫兄，我等的本體不知所蹤，靠著精神種子，也活不了多久。”
“狙擊釣魚人的任務，要交給這一代的人去完成了。只是他們時間未必足夠，而且論天賦，只怕也比不上我們那一代。”
白衣中年搖搖頭，頗為感慨。
紫元晟看了一眼石小樂，似笑非笑道：“都說我們那一代，乃是黃金一代。但你也許不知道，近年來江湖中天才輩出，完全不遜色當年。甚至有四個人，創造了天象山最佳紀錄，被譽為四大妖孽，天賦還在我們之上。”
“哦，是嗎？”
白衣中年震驚，隨后看了看石小樂：“小娃娃，你在這一代能排到第幾？”
石小樂道：“在下資質魯鈍，目前只怕連中游都排不上。”
紫元晟就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很有意思，尤其是目前二字，含義頗深。
白衣中年倒沒注意，只是點頭道：“以你的實力，只能排中游，嗯，看來這一代的水平確實很高。”
紫元晟突然指了指萬化金絲草，道：“這位小朋友身體有恙，顧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將此物送給他吧。”
原以為對方會爽快答應，沒想到白衣中年愣了愣，道：“不瞞紫兄，此物乃是我那徒兒為了治療獨女的病癥，千辛萬苦采摘得來。我答應過要好好保護，雖然他們都已去世，但誓言不可違背，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這位小娃娃，能夠打敗我。”
說完這話，白衣中年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以他的驚天實力，一百個石小樂也打不過他，純粹就是在欺負人了。
紫元晟道：“可否通融通融？”
“這樣吧，我將修為，武學境界，甚至真意，全部壓制到與小娃娃相同的層次，只要他能在我手中走過一百招，便算他贏。紫兄，看在我們的交情上，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白衣中年語氣堅決，顯然這是他的底線。
紫元晟歉然地看向石小樂。
盡管白衣中年將條件一降再降，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對方的實力。當年的黃金一代，能人輩出，但白衣中年依舊牢牢占據前二十之位，可知有多驚艷。
相同條件下，只怕石小樂的贏面不會超過三成。
“前輩實力高深，不過在下仍想試試。”
石小樂上前一步，說道。
只要有一絲機會能得到萬化金絲草，他都不會放過。更何況，能與同境界的白衣中年交手，也是一次難得的經歷，說不定會對自己有所幫助。
紫元晟嘆了口氣。
由于是精神種子的緣故，他常年都待在紫極匕首中養精蓄銳，以免能量流失，通常隔很久才會出現一次，了解天下大勢，所以對石小樂的情況不算很清楚，不認為他比得上白衣中年。
“小娃娃，不用留手，用盡你的全力吧。”
白衣中年單手負后，淡淡道。隨著一陣氣息流轉，他的修為迅速降低到了龍關境九重巔峰。
石小樂的眼眸很冷，不是冰冷的冷，而是獨屬于劍客的無情之冷，五指握劍柄，拔劍，出鞘，一劍對著前方揮出，劍影疊疊，又因為速度太快連成一片。
火星如鐮刀般飛灑出去，白衣中年雙腳揉搓地面，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飛退，腳下是兩道用力踩出的深痕。
“不可能！”
白衣中年駭然變色，連忙伸出背后的右手，雙掌同時以獨特的節奏拍出，方才擊潰了劍氣。
如果僅僅是快，還不至于令他大驚失色。關鍵除了快，石小樂的這一劍更擊中了他隱藏極深的破綻，這需要無比驚人的眼力和妙到毫巔的控制力。
白衣中年還未緩過氣來，石小樂的第二輪攻勢又到了，身體從側面沖出，縱橫兩劍形成一個十字劈出。
十字劍氣循環不息，白衣中年輕易就看出來，除非是絕對實力高出一截，否則很難硬碰硬擊潰劍氣。
“破綻在此。”
身體后退，白衣中年上下兩掌，輕輕一按，十字劍氣立告破碎。
但是下一刻，從十字劍氣中，又冒出一道弧形劍氣。弧光好巧不巧，剛好擦中了他的換招之處，就像是他主動湊上去，以自己的破綻換取破招之法，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頭頂有劍劈落，白衣中年不得不強行移位，剛剛凝聚的光罩直接被斬碎，又是破綻被擊中，強勁的劍氣噴薄而來，對準了二十六處方位，在他四周形成了一個無形的死角。
“移天換地！”
白衣中年雙手朝外張開，詭異的力量亂流撥開了劍氣。
但是石小樂的反應更快，劍勢因之而動，隨波逐流，原本的生路再度變成了死角，劍氣沖擊下，嘶啦一聲，白衣中年的衣袖被撕開，滿臉止不住的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