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飛馬王朝哪個城池最知名,當屬天城無疑。
天城,位于天州之中,面積冠絕飛馬王朝無數城池,經濟亦遙遙領先,更重要的是,這里就是皇城所在地,是整個飛馬王朝的行政中樞。
天城城墻高有六十六丈,通體以漆黑方正的巨石疊砌而成,嚴絲合縫,連一根針都插不進去。陽光照在上面,似也被吞噬一空,臣服在這座綿延了多個王朝的歷史古城的威嚴之下。
城內共有六十四坊,被寬有百丈的青石板路整齊劃分,面積有大有小,功能不一。而在正北方向,游離于六十四坊之外,卻是閑人止步的禁區。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身披黑色鎧甲的軍士操持利戈,恍如雕塑般站在指定位置,護衛著更遠處,令人呼吸靜止,不敢多看一眼的巨無霸建筑。建筑上空,隱隱匯聚著一股制霸天下,所向披靡的恢弘氣息。
咚咚咚。
一陣振聾發聵的鼓聲響起,來自于建筑東面的城樓。
那里是承宣司用以宣布公告的地方。
“應天順時,茲以帝命。佐王乾德品行不端,犯上作亂,意圖謀逆,為臣不忠,為子不孝……朕深以為愧,今于九月初十,佐王一門協同其黨羽,午門問斬,以彼之血,敬皇天后土之德,欽此!”
尖利的聲音傳遍八方。
附近的行坊內,聞者莫不駭然心驚,更有許多江湖客打翻了酒杯,一地狼藉。
僅僅半天功夫,消息傳遍了天城,如同一顆炸彈在深水爆炸,濺起無數雪白浪沫,看似平靜,但又像是有什么力量在積蓄。
代王府。
一名英俊陰柔的男子聽著謀士的報告,沉吟不語。
“殿下,我等與歸家干系不深,尤其歸南雁也被衛大人親手鏟除,相信圣上不會遷怒我等。”
謀士做了總結,這段時間他忙著清理各處關系,就怕被人找到空子,攻擊王爺。
代王擺了擺手。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贊賞,謀士略微有些失望,但還是立即躬身離開。
“一箭雙雕,還是一石三鳥?有趣,真是有趣。”
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倏然停頓,代王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這里是一間偏僻的宅院,三進式,重檐頂,有五處廂房,在寸土寸金的天城不算多見,也不算少見。
正中的廂房內,光線昏暗,傳出一陣得意的笑聲。
“老六一系算是徹底倒了,你們說,是誰下的黑手,老三,老四,還是哪個藏于暗中的家伙?”
“佐王明面上依附于晉王,現在都傳是代王的手筆。如今晉王一倒,奪嫡的各大皇子中,暫時無人可與代王相比。”
沙啞的聲音道。
“老三沒那么笨,我看他是啞巴吃黃連,被人給陰了,而且陰他的人,嘿嘿嘿……相傳老六與江湖上的幾大魔道勢力關系很深,這些人目無王法,似乎有不少進入了城中,不太平啊。”
“殿下放心,天子腳下,這些江湖草莽若敢出頭,必教他們血濺三尺,有來無回!”
“派人密切注意進城的江湖人,這些家伙,雖然桀驁不馴,但實力還算可以,收服到身邊做個死士應該不錯。”
沙啞聲音的主人聞言一頓。
不管承不承認,當今各大皇子,明面暗面,都與江湖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有幾位皇子,身邊的護衛都摻雜著頂級勢力的高手。
這是赤果果的犯忌,尤其犯了當今圣上的忌諱。沒想到,自家殿下也開始打這個主意了。不過一想到,當今圣上已有三年未曾早朝,命不久矣,他又開始理解殿下。
皇子掌握的朝廷武力畢竟有限,一定意義上,江湖勢力反倒成了他們可以利用的兵器。
走在天城的道路上,看著四周高低不一的精美閣樓,聽著耳邊的販賣聲和叫喊聲,石小樂才知道何謂繁榮。
與天城一比,過去的各大城池,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還不是最讓他心驚的,最讓他心驚,乃至于悚然的是,入城的一刻,石小樂分明感覺到了虛空中的陣法之氣。
這股氣息之濃烈,就像粘稠到化不開的奶酪,里三層外三層,不知融合了多少重陣法,縱然以石小樂的精神力,也絲毫看不透。
陣法彌漫下,虛空就像加固了無數倍。
石小樂敢肯定,若在天城動武,自己的修為不會下降,但表現出的殺傷力,只怕會銳減到極其嚇人的地步。
走過一座拱橋時,他偷偷試了試,得到的結果令他震撼。以他如今的三成功力,足以摧毀一座山巒,可在此地,居然只斬斷了兩丈外的一截枯枝。
再看四周的普通人,行為力量絲毫不受影響,換言之,籠罩天城的陣法,只會壓制武者,而且極可能實力越強,壓制越狠。
這也就意味著,原本天差地別的武者,差距會無限縮小!
“難怪少有人敢在天城鬧事。”
正常情況下,一位巔峰地仙能殺死一百位低階地仙,但在這里,別說一百位,只怕二十位都夠嗆。
石小樂如今的殺傷力,也不過相當于玄氣境高階武者,這種實力,來幾十個玄氣境中階武者都有麻煩。
當然,這指的是別人,而不是石小樂。
沒有人能想象,如今石小樂的戰斗技巧達到了什么地步,所以荒謬地說,一定程度上,天城反而更加利于他發揮。
但不論如何,在朝廷掌握了大批兵力的情況下,天城都是江湖人的禁忌,等閑時候沒幾個人愿意進來,更沒人有膽鬧事。
一番詢問,石小樂住進了天城排名前十的泰隆客棧,結果休息不到片刻,立馬聽到了敲門聲。
精神力釋放,察覺到門外人的模樣,石小樂愣住。
“老石,你這家伙果然來了。”
門打開,一頭金發,身材雄壯的金衣青年不客氣地走入,大咧咧坐下,赫然是五大妖孽中的‘玉獅’穆棱。
與穆棱一同前來的,還有身穿橙衣,容貌絕美,氣質卻比男子還霸道的‘天鳳’端木可人。
“你們怎么會在天城?”
石小樂問。
“你來的原因,就是我們來的原因。”
端木可人坐在穆棱對面,望著石小樂的眼神,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真正說起來,她與穆棱,歸之行三人相識更早,彼此感情也更深。假如石小樂不來,她固然不會說什么,但心中總會存一個疙瘩。
可她萬分不希望這個疙瘩存在,現在見到石小樂,徹底放心了,也真正明白,這是一個可敬可交的真朋友。
石小樂同樣坐了下來,倒沒有問二人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蹤。以他們的背景,只怕自己進城時,二人就收到消息了。
“今天皇帝下了圣旨,兩個月之后,老烏龜就會被處斬。”
穆棱首先開口,明顯是對石小樂說的。
“兩個月?”
石小樂心一沉。
“這幾日,我利用逍遙不動城的人脈,多番疏通,總算找到了機會,就在下午申時,我們可以見老烏龜一面。”
嚴格說起來,歸家與佐王牽扯不深,更多是被連累,所以看管會松一些,否則穆棱再用人脈都沒用。
石小樂點點頭。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房間被一股壓抑的氣息籠罩著。
下午申時。
在穆棱的帶路下,三人來到了天牢重地,因為事前打通了關節,所以一路無阻地來到了地下深處。
從這方面也可看出,飛馬王朝的內部并不清明,試想天牢重地,豈容外人進入?
篝火在昏暗的地下搖曳,如同惡魔猙獰的臉龐。
一座密不透風,厚度驚人的鐵室前,三人停下。
一扇小小的閘窗打開,獄卒冷冰冰道:“你們只有一刻鐘,若敢多逗留,格殺勿論!”轉身走到遠處。
“是你們啊!”
閘門前出現了一張沾滿血漬的臉,黑發黏在鬢邊,看不清容貌,唯有一雙眼睛深邃若星辰,難以想象,這就是昔日聞名天下的美男子歸之行。
“死期將至,卻得三位至交不離不棄,之行多謝!”
微愣之后,歸之行躬身一拜,語氣瀟灑,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現在的歸家,不說人見人厭也差不多了,誰都急著撇清關系。這種情況下,石小樂三人卻親自到來,一下子令歸之行心情激蕩。
“老烏龜,死到臨頭,還擺出這種臭風度干什么。說吧,你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或者想完成的事,看在認識一場的份上,哼,我老穆替你去做。”
穆棱一擺手,依舊是冷酷十足,分外嫌棄的模樣,絕口不提為了見到歸之行,付出了多少代價。
石小樂適時道:“歸兄,歸家只是派人保護柳子迎,此事斡旋余地十足,何以會判如此重罪?”
歸之行苦笑道:“石兄高明!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歸家有一大筆巨款去向不明,偏偏佐王屯兵所花的錢財中,就有一筆神秘資金,數目與我歸家吻合。”
穆棱與端木可人俱是面色大變。
“這筆錢,向來是大哥歸南雁所操持,如今他下落不明……”
面對三位至交,歸之行沒有任何隱瞞,倒豆子般說出了來龍去脈。待在暗無天日的大牢里,生命又即將走向盡頭,任是再灑脫的人,也難免苦悶。
很快,一刻鐘時間結束,那名獄卒冷冷走來。
“三位,今生緣分到頭,希望來世,之行還有幸與你們把酒言歡。”
閘窗關上的前一刻,歸之行再次施禮,昏暗的燭火下,似有一滴男兒淚流淌而出。
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流淚,也將是最后一次。沒有人能拯救他,但得此三友,足夠了!
穆棱勃然大怒,就想對冷嘲熱諷的獄卒出手,卻被端木可人及時阻止。
天牢守衛力量重重,尤其此時,他們身處天城陣法之下,爆發沖突,只怕連一百米都沖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