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士卒在城墻上奔跑,下一秒,還在跑動的身影陡然變成了尸體,鮮血淌過女墻。口含刀鋒的身影攀爬長梯而上,隨后被一槍刺落下去,烈日之下,說打就打的攻城已在居庸的城墻上延綿而開。
箭矢飛上城頭,扎進盾牌、穿透人的身體、釘進城樓木頭里,墻垛后面,弓手在盾牌掩護下朝下方挽弓,扎進泥土、洶涌奔跑而來的身影當中,偶爾有遮掩不及的盾手,讓下方騎馬奔射的狼騎找到了空隙,盾后的弓手面目中箭仰倒,隨后位置被填補上,繼續朝下方攀爬的人潮進行壓制。
“把他們射下來——”大概這樣的話語里,高升指揮狼騎來回奔襲在城下,照著城墻上面弓手、推倒簡陋梯子的步卒進行射擊、壓制。
公孫止騎在黑色戰馬上,望著修羅場般的戰事,攀爬城墻的乃是兩千余名黑山騎,他們在騎術上或許與白狼原狼騎還差了許多,但對于步戰又比狼騎稍微精湛,畢竟他們原本就是山賊,算不上是一支純粹的騎兵,負責他們的頭領之一的是曹純,或許他明白這點,并與公孫止商議過這事,想讓這支騎兵二者兼顧。
他視野之中,兵鋒站上了城墻,“二者兼顧……二者也并不精通,現在看不出來,等隊伍大時,就顯得雞肋了,不過眼下還行。”
沉默看了一陣,抬起手臂:“傳令,太陽西斜之前破城!”
狼喉吹響。
狼嗥在后方傳來。
遠遠過去的城墻面上,數十架連夜伐林、或搗毀百姓房舍搭建的簡陋長梯,撲擊的人潮沖上去,又落下來,居庸縣并不大,人口也不到十萬人,常駐士卒在五六千的數量,加之昨晚搭上的兩千人,如今眼下幾乎是相同數量的士卒占據城墻的優勢與下方面涌上來的賊匪廝殺。
攀爬的長梯上,背負雙手漢劍的蘇仁微微側了側臉,聽到了遠方傳來的軍令,視野的上方一道身影“啊——”的從城墻落下來,他咬牙加快了腳步攀登,上面兵器碰撞的聲響已經清晰。
冒頭的一瞬,一支鐵槍側面刺來,蘇仁偏頭躲開,伸手將那槍頭抓在手心,對方奮力往后拔回去,他借力跳上了墻垛,滿手都是鮮血淌出來。
“……蘇仁!帶人去下一段城墻。”
帶著數百名黑山騎的身影聲嘶力竭將圍過來的居庸縣郡兵阻擋在外,聽到那人的呼喊,這邊已解下雙手漢劍的蘇仁也認識的,乃是頭領之一的曹純,便是應了一聲,招手:“來三十人,隨我沖!”
跑出幾步之后,迎面擁擠的
槍林朝他撞了過來,急忙揮劍一擋,槍尖抵在寬大的劍身上,叮的一聲,他連忙后退兩步,鮮血從兩側傾飆射,旁邊兩名黑山騎來不及躲避被鐵槍刺穿了身體,前方槍陣當中幾名幽州士卒還想再來,蘇仁雙手拖著雙手漢劍,陡然狂奔撲過去,一腳猛的踹偏刺來的長槍,反手就一劍斬下,血光濺起來,叮當一聲,那柄鐵槍掉在地上,以及那人一雙手臂。
“不要怕!”他大吼,右肩上不知何時被長槍擦破了皮甲,皮開肉綻,鮮血正淌出來,浸染大半肩頭。
旁邊,原本也是刀頭舔血的匪類,早年也跟著攻打過一些小城池,眼下聽到彪悍的身影大喊,自然也不會在這樣的關頭慫了,握著各自的兵器,紛紛“啊!”的一聲吶喊,支援過去,與那片槍林撞在一起。
“哈哈哈哈——”
“就是這樣,這他娘的才痛快!”
漢劍豎起在肩側,蘇仁大笑起來,腳下用力踩出力道,跟著隊伍一起撞進了血肉槍林當中。
兵海交織,城墻上到處都是人的身影,鮮于輔雖是劉虞的從事,但漢時文人大多都會一些武藝,自然也使的鐵劍,此時也頗為英勇,他砍翻一名從城墻后冒頭的黑山騎,視線左右橫掃而過,右側面的城墻上,數百敵人已經站穩了腳跟。
“公孫止的人怎么上來的……那邊是誰在負責,傳令過去,將他們趕下城墻!”
聲音高亢的叫喚,他整張文秀的臉幾乎都看不到完整的相貌,胡須還滴落著血珠。旁邊幾名親兵得了命令沖過去,隨后尸體倒飛回來,鮮于輔瞪大眼眶,看到對面一名膀大腰圓的身形揮舞巨斧朝這邊咆哮,肩上、大腿上還插著幾支箭矢,猙獰的朝他望了過來。
“哇啊——”
沖過去的幾名親兵俱在那柄巨斧之下,劈砍斬殺,厚重的腳掌踩過鮮血碎肉,大步朝那邊過去,在潘鳳身邊聚集有上百名黑山騎,牽招、閻柔也都跟在他身后一步步的清理靠近墻垛的幽州士卒,從長梯爬上來的黑山騎越來越多。
城墻上郡兵圍堵過來,閻柔和牽招滿身血污帶著人沖了過去,血浪、刀光、人影不斷的交織撞擊,殺成一團。
“快走…...守不住了!”
親衛拉著鮮于輔朝城下撤走,視野的那頭,揮舞巨斧的身影已經朝他們逼近過來,對方砍斷了一名士卒的脖子,開始發足狂奔。鮮于輔自然舍不得死,來不及看周圍的情況,倉惶帶著數十名親衛朝下城墻的石階跑去。
下午的風拂過城頭,城墻外,螻蟻般密密麻麻的
黑山賊還在攀爬,洶涌上來……
城池里,府衙內的老人方才從床榻上起來,在院子里走動,城墻上燃起的烽火黑煙在這里已是能看到,傳遞消息的人不斷來往院中,自昨晚死去兩名將領和兩千士卒后,他有預感,城恐怕守不住了。
然而,更多的消息過來,三個時辰的戰事,每一份戰況都讓他顫抖雙手的打開,然后丟在地上,上面記載的乃是戰局以驚人的速度崩潰。
不久之后,太陽微微偏斜,陽光謝謝照在老人身上時,拖在地上的人影,有腳步急忙過來,踩在上面,語氣有些頹喪:“主公,我們該撤離了,公孫止兵精將猛,居庸已是守不住了。”
“撤……老夫去到哪里?”劉虞看了看過來的人,目光轉向陽光里蒼翠的樹木上。
鮮于輔陡然單膝跪了下來:“……輔愿親冒石矢將主公送離城池,我們去柯比能單于那里借兵,等打退公孫瓚和那頭狼,幽州依舊是主公的。”
老人緊抿唇,沉默了一陣,隨后站起身,“吾之幽州豈能交于這等殘暴之人手中,走!立即從西門突圍出去。”
車架已在院外準備妥當,老人出門時看到拱衛的親衛的外圍,街道上擁擠著無數雙彷徨的目光望著他。
“主公切莫遲疑啊,此時心中不忍留下必遭毒手,將來再無機會卷土重來了。”鮮于輔在后面催促。
遠處的城墻下方,廝殺聲沸騰一片,隱約聽到‘城門打開’之類的聲音,不久之后,巨大的呼嘯聲傳來。
劉虞站在車攆上,臉色一變,腦子嗡的一片空白,喃喃的念叨一句:“城破了……”
旋即,一頭鉆進車簾,鮮于輔急忙跳上馬背,招呼眾人立即朝西門逃遁。車轅飛速滾動,老人不停的掀開簾子朝外面看,隊伍后面的遠方,街道上傳來馬蹄轟鳴和百姓慌亂叫喊的聲音。
一支馬隊的輪廓終究還是追趕而來,李恪揮舞狼牙棒沖開阻攔的士卒,一馬當先,聲音有些稚嫩:“老頭,出來,不然打死你。”
馬車還在走,鮮于輔拔劍撲過來時,被一棒掃落下馬,騎戰馬的身影并未理會墜地的身影,徑直沖向車輛,狼牙棒轟然掃過數人頭頂,轟的一聲,砸在車轅上。
哐——
車轅斷裂崩飛,整輛車傾斜的還在被馬匹拖著走,下一秒,徹底傾覆倒在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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