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們都關起來——”
門扇撞開,數十道身影持著兵器涌進來,還在端著碗,用手抓菜肴的杰拉德猛的將碗丟過去,拔身而起揮拳,有人沖來揮刀劈碎,抬腳踢了過去,與對方拳頭嘭的撞了一下,兩邊都踉蹌的后退幾步,杰拉德還想反抗,幾把刀鋒已架在他脖子上,整個人被按的趴在桌上。
“你這外族人力道倒也挺大的。”蹇碩搖了搖有些麻的腳掌,“幸虧雜家近年來一直勤練武藝,不然還真被你這一拳給打飛了。”
杰拉德被數人按住,臉壓在桌面上,碩大的眼睛瞪過去,用著蹩腳的漢話大吼:“東方……人……耍詐……我們……一起戰斗……過的啊……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妹妹……”
倆人都沒有攜帶兵器,斯蒂芬妮望著四周指過來的刀尖,緊抿著雙唇,隨后握緊的雙拳陡然松開,看著對面的女子,輕聲開口:“……老師。”
“你叫我老師,可真當我是先生了嗎?”蔡琰手指在桌面上抓握,與對方視線接觸,重重的敲響:“……你們走了就走了,回來我也歡迎,當初一起逃避鮮卑追殺,你們也為保護漢人百姓盡過力死過人,大家患難與共,也把你們也當作一起作戰的兄弟姊妹。”
斯蒂芬妮金發垂下來,她搖了搖頭,牙關緊咬:“……原本……我們可以回去的,回去故鄉,可是歸途被遠遣東方的一支軍團堵住,他們發現了我們,就一直追到這邊……老師,我們數十人無路可去,只能到這邊來求助,用東方的話講……迫于無奈。”
“可終究將戰事引入漢地,云中那邊正在打仗,若是雙方遇上,怎么辦?”蔡琰教導過她一年漢話,倆人歲數相差不大,但在漢人眼中這已是先生與學生身份的確立,目光不由的嚴厲地盯著對方,“.……若是你們那邊的軍隊,對我漢人百姓展開殺戮,這件事上,就算我給你求情,我夫君也會殺了你們。”
“應該不會的……他們驕傲無比,對東方不了解,不會擅自開戰。”斯蒂芬妮望著對方,上前半步,又被前方刀劍逼的退回去,目光哀求:“老師……”
蔡琰闔上漂亮的雙眸,“那支軍隊有多少人。”
“是一支軍團,大概兩萬人左右……”
“兩萬人……”蔡琰起身拖著長裙在走,望著兩側燃燒的青銅燈柱:“兩萬人也敢跑到東方來,簡直不知死活。”
下一刻,她轉過身,“但是你的事,到時候由你自己和我夫君說吧,幫不幫還有當家的做決定,這幾天你們就待在側院,不許踏出房門
半步,否則別管不念當年情面。”
隨后,揮了揮長袖:“蹇管事,他們帶下去。”
“是!”
后方有人上來,將倆人推出門外,斯蒂芬妮扭過頭輕聲:“老師!”蹇碩不理會,直接推了一把,將對方趕了出去,轉身躬了躬,隨手將房門關上。
房里側間傳來嬰兒的哭聲,原本一臉嚴肅的蔡琰方才放下架子,拖著長裙快步朝側間過去,從奶娘手中接過,輕聲的哄著。
夜還很長。
夜還很長,震耳欲聾的蹄音響徹原野。
無數的馬蹄踩陷泥土、踏出,翻起無數的泥濘,大地在黑暗里蘇醒過來,轟隆隆巨大的震動,發出巨大的馬蹄踩踏聲,萬騎奔涌如同海浪合圍,那一刻,所有人端平了槍矛嘶吼著,殺氣沖天——
重重疊疊的波浪蕩開,最前方的騎士披甲持盾一往無前的撞向轅門大寨,奔馳中,后方持弓的騎兵抬起手臂,無數的弓弦顫抖的聲響嗡嗡嗡的傳開,營寨箭塔上,挽弓的袁兵瞪大眼眶,無數道黑影鋪天蓋地從夜空拋向這邊,而后,視線黑了下來。
縱馬飛奔中,持著白駒劍的公孫止抬起手臂指著前方:“李恪!”
身旁精壯的青年提著狼牙棒聽到聲音后,一聲不吭的加快了速度,目光凝聚在轅門上,隨后沖上前方與那數十名披甲持盾的騎兵并行奔馳沖在第一排。
袁軍校場上,箭雨覆蓋了轅門那邊,無數劃過天空的箭矢聲音,讓成千上萬的士兵陡然知曉即將發生什么事了,劉孚顫抖的望過哨塔那邊,火光之下,影影綽綽的騎兵猶如排山倒海般的碾壓過來,周圍士兵本就是幽州降卒,大多還是郡兵,到底是沒見過萬騎沖營的場面,焦慮不安的在校場上亂動、吵嚷,層層將領喝斥著讓對方站列出迎敵的隊形。
“快讓他們迎敵,你們速去把守各處關卡,不能讓騎兵沖進來啊——”
劉孚在高臺上氣的跺腳,然而黑壓壓的騎兵在下一秒逼近,讓他停下了焦急的話語,臉色蒼白,頭皮陡然的發麻,便是目睹了一切。
鐵蹄逼近過來。
“撞開——”李恪在大吼,腳掌絞緊兩側的鐙繩,高舉狼牙棒,口中爆出“啊啊啊!!!”的怒吼,身旁的騎兵也俱都舉起了盾牌架在身前,一張張面容扭曲到了猙獰,發出亡命的巨大吼叫,馬蹄在接近轅門的一順,厚重的棒身轟的一下,重重砸在上面。
高速奔行的持盾騎兵
也瞬間跳馬,落地摔的翻滾,數十匹蒙住雙眼的戰馬將身軀撞了上轅門,拖出一連串的轟轟轟轟巨響,由數十根木柱捆綁的門扇在這一瞬間悉數撞散,戰馬滾熱的血肉爆裂飛濺,發出悲鳴隨倒塌的木柱一起散落地上,壓著后面運氣不好的袁兵一起翻滾拖出長長的殷紅。
手持長兵的士卒涌向轅門,然而,更多的騎兵碾壓進來,長兵對長兵,交擊在夜色里,濺起火花的一瞬,戰馬貫入人群,人的身體一茬一茬的被撞倒在地上,無數的鐵蹄踏過地上掙扎的身體,到處都是血肉亂飆的情形,缺口越來越大。
“不要亂啊——”
劉孚的身影在高臺上搖搖欲墜,奮力的嘶喊出口,原本他絞盡腦汁想出的計策還沒來得及實現,在今夜就已經結束了,他視野四周,綿延三里的巨大營地,燃起了大火,東、北兩門無數的騎兵身影洶涌的殺入進來,在人群中犁出一道道血痕,西面,他看到也有人正在那邊攻擊,唯獨南面尚無人……
“溜了溜了……我還是回家抱著婆娘吧……戰場太他娘的危險。”
呢喃聲中,他叫過親兵護衛過來,連忙上了戰馬朝那邊奔了過去,展開逃亡,一時間,整個營地三處冒起大火,單經跳下戰馬持盾握刀半身染血帶領數千幽燕步卒奮力在人潮中推進。
“對面的弟兄們,我曾是白馬將軍麾下大將單經,你們乃是幽州降卒,袁本初不會將你們當作自己人,與其跟著膽小如鼠的將領,不如隨我一道去白狼公孫止麾下——”
“弟兄們啊——”
環首刀劈過殺了的身體,他作戰老道,自然看的出這支兵馬的來路,一面廝殺,一面高喊這樣的話語,讓驚慌失措的幽州降卒有了退路,他身后的步卒也俱都在推進中大喊:“降了吧,我們都是北地幽州人,何苦自己人殺自己人!”
涌進來的人潮操著幽州本地口音大喊,在營地中不斷擴大,原本就被騎兵殺破膽的幽州士卒干脆直接丟了兵器,蹲在了地上:“我愿降!”“我也降了!”“不要殺我,我愿與你們一起殺劉孚——”
丟下兵器的身影越來越多,聲音漣漪般擴散,劉孚朝南面轅門逃亡中,聽到這樣的喊聲打了一個寒顫,抽響馬鞭越發急促,他大叫:“等回去后,我要讓姐夫殺回來,殺了這些臨陣投降的鼠輩!”
恍惚間,他念叨了一句,帶著數十名親兵沖出轅門來到原野上,喊殺聲遠去了身后,哈哈大笑起來:“到底還是讓我逃了出來……”
話語尚未說完,迎面昏暗的視線里,一匹白馬
銀甲的青年提著一桿長槍站立那邊,聲音冷漠的響起夜色中:“劉孚,你可記得常山有個趙平,你殺了他,還奪了他妻子……”
劉孚臉上唰的慘白,朝身后大吼:“殺了他——”
十幾騎暴喝一聲,揮舞長兵加快速度沖上去,那邊,白銀小將冷漠的看過他們一眼,夾動馬腹,玉獅子咆哮嘶鳴,刨動了蹄子。
縱馬一頭殺入騎兵當中,長槍帶起鳳鳴狂舞,呯呯呯的金鐵交擊,砸出數道火花的瞬間,低頭附身躲過數道劈砍過來的兵器,與十多人錯馬而過,直奔那邊的劉孚,玉獅子的速度極快,前方又有幾騎為過來同時,槍桿猛的橫揮,將數騎中一匹馬頭砸的撲飛追倒,撕開缺口并不理會其余人,他目光至始至終都盯著前方那道發抖的身影。
劉孚咬牙拔出腰間的佩劍,害怕到了極致,他大吼:“來將通名——”
馬蹄點過地面,披風抖動在風里,槍頭抬起在那一剎那間爆發出嗡鳴,在所有人目光中拉出一道直線。
槍頭穿過人的身體,舉起天空,白色的盔纓在風里撫動。
“常山趙子龍——”
長槍拔出,尸體落在地上,周圍數十騎見人已死,立馬作鳥獸散,逃往遠方,夏侯蘭從遠方氣喘吁吁的趕過來,見到地上的尸首,大笑:“死了!死的好——”便是過去一刀將首級砍下,提在手中。
“那邊戰事好像已經結束了,我們過去領功。”
趙云看著那死不瞑目的腦袋,點了點頭,與夏侯蘭一道踏入了滿是尸首的軍營,身影穿過一撥撥降卒,他目光望向校場上那邊的高臺,下馬走了過去。
高臺上,公孫止見到他提著劉孚的腦袋走來高臺前面,嘴角終于有了笑意,將手中的白駒劍拋了過去,“歡迎回來,這是賞你的,往后再建白馬騎,你來做統領。”
目光停留在手中那柄曾經屬于白馬將軍的寶劍,拔出,摩挲著上面刻有白駒的字樣,沉默了許久,輕聲開口:“世間再也沒有白馬義從了。”
噌——
插回劍鞘,他抬起目光,雙手捧著那柄寶劍,陡然單膝跪下:“往后只有白狼義從……云拜見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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