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將天空映紅,無數的身影在升騰的黑煙下奔跑,金河對岸的營地火勢正燃燒的劇烈,將這片天地拉入了火焰與殺戮的地獄當中。大量的輔兵慌亂的攀爬上欄柵,想要躍下時,箭矢嗖的一下穿透胸膛,慘叫著墜落到壕溝,或掛在了欄柵上。
有的身影躲過一劫,跳入壕溝里,順著坑道奔跑,然后爬上來,驚恐的咬著嘴唇不敢發出聲響,朝黑暗的原野亡命的狂奔,不久被小隊的狼騎追上,射翻在地。
“驕傲善戰的羅馬人,竟會被打成這樣……”斯蒂芬妮咬著嘴唇喃喃的說,目光望著火光燃燒下的大營,驕傲的雄鷹旗幟被火焰吞噬,掉落下來,眼角的余光不時看向大旗下名為絕影的戰馬背上,披著大氅的身影。
不遠的山坡上,白狼旗立在那邊,狼騎護衛營頭領李恪提著狼牙棒騎馬警戒四周,夜風撫動領甲上的毛絨,公孫止不斷給麾下的傳令兵發出各種命令,目光偶爾會冷漠的看去原野上追殺的一幕,最終目光都注視著羅馬人的營寨東面。
“大秦人的軍陣確實有可取之處,但也只能在西方打打。”傳出一道命令后,空暇下來,他對身旁的趙云、典韋等將說起羅馬,咧嘴笑道:“羅馬重視步兵,騎兵大多靠蠻族騎兵拱衛兩翼,有時也會作為奇兵切后敵人后陣,達到戰術目的,若是他們對面的敵人,同樣是西方的家伙,倒也厲害,可到了東方,縱橫天山那邊的北匈奴也能打的他們找不著北。”
趙云瞇起眼睛看了一陣,點頭:“方陣、大盾、投槍用來推進確實不錯,可惜投槍距離太短,而頂著大盾的步卒行動太過僵硬緩慢,匈奴、鮮卑善騎射,靈活多變,真要打起來,只需要將大秦人的兩支騎兵纏住,再派輕騎襲擾對方陣型,將陣線拉長、拖散,步卒只能疲于奔命,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出現潰勢。”
眾將目光望去營寨東面方向,游獵的合圍已成。
擁擠、互相推搡的一道道身形涌出吊橋,有的被擠下壕溝,又爬上來,腦袋中箭仰倒回去。鮮卑、匈奴的輕騎層層疊疊來回奔馳交織,形成一堵移動的半圓將出口封鎖,轟踏地面的步伐跨出,有人沖上前的一瞬,脖子、胸口甚至鐵盔都釘入了箭矢,尸體撲倒下來,周圍人聲還在嘶喊,“不要停下,列龜甲陣,扎下隊形掩護后面的同伴。”
弗瑞騰西斯嘶喊的聲音中,數名百夫長帶著上百人舉著大盾,踩踏過身邊不少中箭死去的同伴,來到原野上,一面面盾牌在他們手中翻起重重疊疊的將身體遮掩在里面,密不透風般的徐徐前進,偶爾有裂開一道縫隙,
投槍從羅馬士兵手中擲出,將一名奔跑的敵人扎下馬來,隨后,對方又是一撥箭雨還擊,噼噼啪啪釘在一面面盾牌上,彈開,或扎在盾牌上,極少倒霉的羅馬士兵被無意插進縫隙的箭矢釘死,從盾牌下撲出來。
更多的羅馬士兵,數以千計的沖過吊橋跟在數列龜甲陣后面狂奔而出,呼喊、怒吼著沖上原野,擴散逐步穩下了陣勢。
鎖奴在遠處皺著眉頭看著左右前后,甚至上方都遮擋起了盾牌的怪陣,箭矢少有能穿透進去,他看了看山坡那邊的狼旗,咬牙豎起手:“撞散那個怪陣。”
號角聲吹響。
交織穿行的鮮卑騎兵,分出百騎,他們仰頭喝過烈酒,發出‘呼嗬’吼叫聲,拍打坐騎,挺起長矛朝羅馬的龜甲陣沖過去,另一邊,南匈奴的同樣也派出騎兵做出撞擊的試探。
奧盧斯在盾牌裂縫后面看了一眼,發出吼叫:“塞留斯人的騎兵來了,架槍——”聲音落下傳開,各個陣列里,盾牌與盾牌裂開縫隙,一柄柄短柄重矛伸出,原本光潔的長型陣列陡然就像刺猬一般,長滿了矛尖。
原本準備沖鋒的鮮卑、匈奴騎兵嚇得趕緊拉扯韁繩偏轉了方向左右跑出弧度,饒了回去。
“去通報公孫大首領,我們無法咬下這塊骨頭。”同樣遇到這個問題的去卑也是派出了快騎朝山坡那邊過去。
羅馬人做出變化的那一刻,山坡上的公孫止早已看在眼里,鮮卑、匈奴傳令騎兵還未過來時,他在馬背上偏了偏頭:“鎖奴、去卑看來還是存了私心吶,回去后,必然要讓管寧和邴原去這兩個地方多開漢化講義才行。”
“.……做獵犬都做不好。”旋即,抬起手:“該你們上了,大秦的人和去卑他們見見我漢人騎兵是怎樣打仗的。”
“是!”
趙云、華雄、典韋等人拱手,旋即各自回到麾下的騎兵陣列前,李恪單騎沖上前兩步,挽弓朝天空射出一支響箭,整個山坡上躁動起來,鋪開的騎兵方陣在一片肅殺中掀起喧囂,馬蹄轟轟轟踏出雷鳴般震動,朝那邊廝殺的戰場,直沖而下。
響箭射上天空。
去卑、鎖奴在不同的方向抬頭看了一眼,下達命令:“收縮陣型,向后靠攏。”
黑暗中大地仿佛在劇烈的搖動,盾牌后面,奧盧斯透過縫隙看了一眼,吊橋后方,弗瑞騰西斯停下了正要發下去的命令,轉過頭,望向黑暗,有東西蔓延的起伏奔騰,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塞留斯人還有什么……放馬過來!”他想著,隨后,
視線緊縮,頭皮發麻的兜轉馬頭,揮劍撕心裂肺的大叫:“轉向,擋住他們——”
火光照耀的范圍,一匹奔行的馬頭露了出來,隨后……一匹……十匹……百匹……數千騎兵推進了昏黃火光的視野內,從天空看下去,密密麻麻,前端奔馳的白狼義從是新兵,并不是作為沖鋒用的,奔行了一段,陡然左右分開繞行前突,露出當中黑壓壓的兩百來騎。
鐵鏈嘩啦啦響起,拋飛在空中,左右的騎兵接住,扣在特制的馬鞍上,形成兩騎一鏈,精選出來的戰馬劇烈的翻騰馬蹄,抖動著覆蓋在上面的甲葉嘩嘩作響,馬背上的鐵甲騎士架起了鐵槍,如同巨浪有碾碎一切的威勢。
華雄獨騎在前,按下了遮面的鐵盔露出兇戾的雙眼,從馬側取過虎口刀一橫:“山——”
“破!”
龜甲盾牌陣下面,奧盧斯瞪大眼睛看清,這是他從未見過的重騎。羅馬并不是沒有這樣的騎兵,但從未有像這般武裝到了牙齒的軍隊,騎兵與騎兵的鐵鏈和大型刀刃,難以想象如果鑿進人堆里,是怎樣的后果……這一刻,他有點想念母親了。
“穩住——”
他咬牙捏緊了手中的盾牌,就連手斧也丟在了腳下,雙腿繃緊奮力的踩進泥里,身后的士兵緊緊的推擠著他,最前列的龜甲陣縮小了一圈,緊密的貼緊,短矛刺出。
原野上分裂出來的重騎兵沖勢已成,鐵蹄翻滾蔓延開來,弗瑞騰西斯咬緊牙關,死死盯著交戰的鋒線,幾乎張大嘴低吼出聲,吊橋上無數的目光望著這一幕。
“啊啊啊啊啊——”
大盾后面,奧盧斯已經清晰的看見了敵人的戰馬,歇斯底里的吶喊,掙紅了臉。
下一秒,鐵騎如潮水沖來,形成撞擊——
火光之中,怒濤觸礁的巨響轟然在天地間炸開,短矛抵在鐵甲上擦出火花,然后呯的折斷,高速沖刺的巨大重量撞擊在一面面盾牌上,然后碎裂崩飛,像是山岳崩塌,戰馬絆倒連帶騎士飛躍空中,朝下方驚恐的身影砸下去,有人的身體直接在鐵甲下化作肉糜,血水從縫隙中緩緩淌出。
前排十來匹重騎硬生生的撞進龜甲陣列,人的身影、盾牌的碎片崩飛在天空,戰馬倒下翻騰著蹄子在垮塌的陣列掙扎,更多羅馬士兵在撞擊的瞬間,被排山倒海般的巨力直接從盾牌后面拍飛出去,與后方的同伴擠壓翻滾在一起。
重騎帶來的巨大壓迫感,讓人顫栗,整個戰場的天枰已經傾斜下來,縱然還有三個龜甲陣在后方,然而面對這樣摧毀一切的力量
,所有躲在盾牌后的羅馬士兵,已經感覺不到希望了。
狼嗥吹響在夜里。
白狼義從繞行沖上來,開始追著零散的羅馬步兵開始了屠殺,趙云直接挑飛了幾名士兵,一名身形搖晃的百夫長舉著兵器沖過來,他目光只是盯著吊橋后方的那道身影,抬手將沖來的身形一槍戳死。
雙腳一夾馬腹,動了起來,如同狩獵的狼鎖定了獵物,提槍發起了沖勢,有涌過來的兩名羅馬士兵,想要阻攔,抬手就是唰唰兩槍過去,將舉著短劍的羅馬士兵額頭瞬間戳的爆開,仰躺倒地。
拔槍的一瞬,看見華雄,冷聲開口:“他是我的!”不等對方答話,馬蹄疾馳,轟然殺入人堆,沖上吊橋,擁擠的人潮推搡的揮舞兵器、盾牌過來,俱都被揮舞的槍頭像破布人偶般被打飛出去,紛紛朝左右的壕溝墜落掉下去。
“啊!”
弗瑞騰西斯作為軍團的指揮官,不僅是作戰經驗豐富,個人勇武也是有的,此時也無路可退,他舉起佩劍朝那名塞留斯將領沖了上去,發起了咆哮,揮斬。
呯——
金鐵相交,劍鋒可在槍柄上,趙云面無表情的冷哼,手中微抖,二次發力,將劍鋒震的退開的一瞬。
槍身在空氣發出鳳鳴。
結結實實攔腰打在弗瑞騰西斯腰身上,他又是“啊!”的一聲,整個人從馬背上被打的橫飛,撞在營門上,震的木柱簌簌的掉下灰塵,落下時,冷芒轟的一下刺進他肩膀,雙腳離地懸著,被釘在了上面,痛苦的慘叫。
“結束了……大秦人。”趙云偏頭,眼底寒冰般的冷漠。
從天空俯瞰而下,人的尸體在地面上的騎兵追殺下幾乎堆積起來,殘缺的盾牌、散落的兵器鋪滿了視野,粘稠的血液四溢,有人還想爬起來反抗劈砍,隨后被路過的幾名新兵義從合力用長槍戳死,奧盧斯從一匹戰馬下掙扎的爬出,他右手斷了,無力懸垂,臉上是血,模糊了視線,搖搖晃晃的走著,看著許許多多原本該一起回去故鄉的身影在東方這片土地上倒下了。
“我們輸了……”
他陡然跪下來,說著。
七月,盛夏。
長安的夜晚陰云堆積,像是有雨要下來了,電光在漆黑的天空偶爾閃爍,隱隱有雷聲從遠方傳來。
任紅昌披著薄薄的紗衣,裸著腳站在樓宇上,望著蒼穹片刻,對手身后的女侍衛吩咐:“衛覬不是說
要有動靜嗎?這么長時間,為何沒有消息過來。”
“他剛來,就門外。”
“為何不通知我?”任紅昌那張極美的臉上,細眉微皺,嚇得身后的女侍衛往后縮了一下。
女子隨即又浮起笑容,將薄紗褪去,轉入屏風:“去叫他在側室等我。”
“是!”
侍衛低頭退下去。儒雅的青年聽到那名女侍衛的話,皺了皺眉,拂袖離開:“我來是與她商議攜陛下東遷的事,豈能如此無禮。”
憤慨的身影走出兩步,又停下來。
衛覬一拳砸在護欄上,陡然折轉還是走進了旁邊的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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