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光禿禿的樹杈積滿了厚雪。
‘吱呀’的聲響,十余雙穿著單薄衣褲的身影走過雪地,黃褐色的巖石在強壯的雙腿后面,拖拉著在雪里劃出長長的深痕,明媚的陽光,沒有一點溫度,偶爾有人抬起頭‘哈’出一口白霧,視線穿過飄起的霧氣,前方是巍峨的城墻,大量的勞力正在擴建這座右巖石砌成的城池。
城中的宮殿,一頭金色長發的女子著白色的綢裙,撫著殿柱望著遠方在嚴寒里修建的城墻,另一只手里,捏著一塊狼頭玉佩,指尖輕輕的在上面摩挲。呀呀學語的嬰兒從如軟的獸毯上爬過,隨后坐下來偏過頭,看著母親的背影,孩童‘咿啊……’叫了兩聲,拍起小手想要吸引母親的注意,隨后有兩只粗糙的大手從后面抱起孩子,披著紅色披風,身材高大、絡腮胡的男人,杰拉德抱著孩子走過來與妹妹并肩站在一起,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正在修建的城墻。
“在想他?”杰拉德問道。
金發撫動,高挑的身形轉過身將那枚玉佩收起,從兄長的懷里抱過自己的孩子,神色清冷的走去殿后,踏上石階,高大的身形一直伴隨左右,將一支火把猛的投進高臺上的火盆里,轟的一聲,巨大的火焰竄了起來,彤紅的火光照亮了周圍。
視野在前方展開。
空曠的后殿,一批批的身影身著長長的袍服站立在那里,目光望向熱浪滾滾的高臺之上,金發的身影走上前,將懷中的孩子托舉過頭頂,面對著下方無數的麾下,她的聲音鏗鏘有力的響起來。
“圣城正在修復往日的創傷,而萬千的子民也將回到這里,重建新的家園,我手中的孩子,他有著來自東方和克拉克城合法繼承人高貴的血統,他將帶領我們抵抗羅馬人殘暴的統治……”
寒冷的風吹過來,女人將孩子遞到所有人的面前:“.……我的兄弟姐妹們,重拾往日的輝煌,拿起鋒利的武器,捍衛我們新的家園,將羅馬止步城墻之外,為了日耳曼人的榮耀——”
“吼——”
無數的聲音瘋狂的吶喊,響在日漸興盛的城池上空,古老的城墻被新的巖石所取代,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下……
長風拂過萬里。
來到漢朝的國度,上谷郡,屋檐上的雪掃落下來,正兒捏著一個父親雕刻的像鳥兒一樣的木雕歡快的跑過長廊,調皮的朝某一間敞開窗欞前晃了晃,里面,坐在長案后,東方鈺正捧著典籍朗讀。
義父的離世后,讓他心智更加的早熟,偶爾眸底也會閃過一絲哀傷……調皮的小身影跑
了進來,將手中的木雕玩具放到了沉默的男孩手中,后者嘴角有些靦腆的笑了起來。
窗外,少女挽著姐姐的手正在不遠透過窗欞看著這一幕,勾起笑容:“正兒這么小就會學著收人心了。”
天光遠去,冀州鄴城,自遼東而來的蹋頓走入這座城池,一路去往大將軍府邸,拜見擁有四州之地的統治者,表達了自己親近之意,在他過來的途中,看到了這位出身高貴的門閥之后,將北方治理的蒸蒸日上,無數的軍隊、無數的子民已有了天下最強諸侯的資本了。
蹋頓在烏桓地位也是高貴,卻只是從子身份,眼下部落中雖還未出現多少大的摩擦,丘力居的兒子樓班長大,地位上便顯得尷尬,此時借著冬天的這段時間,過來拜見北方霸主,一定程度上,得到支持,他在族中的地位就要牢固許多。袁紹自然也沒讓他失望,假托朝廷名義賜給蹋頓、難樓、蘇仆延、烏延等人單于稱號及印綬。
不久之后,蹋頓滿懷欣喜的離開,袁紹走在廊檐下伸手接過仆人遞來的湯藥,自那年追擊公孫止,被氣的吐血后,身子已大不如從前了,不過好在這幾年雖有動刀兵,但相對各州都在平穩前進,或許要不多久,兵臨天下的那一天就會到來。
他望去的北方,雪花阻礙了視線,那更遠的極北之地,被厚厚積雪掩蓋的草地之上,馬蹄轟然踏下,從這里過去,奔行的身軀將飄落的雪花吹四散開,一匹、兩匹、四匹…….浩浩蕩蕩的草原騎兵發出兇野的吶喊,將遠在定居一處冰湖的幾個丁零部落擊敗,大量的俘虜走在漫天飛雪里,凄苦的向南而行,去往遙遠的大城。
飛馳的草原騎兵中夾雜著漢騎的身影,他們偶爾發出漢話喝斥幾句,有人舉著一面白色巨狼的旗幟干凈利落的插在了湖岸邊。
緊挨遼東的地界,隸屬于匈奴一個小分支的羯胡部落在鮮卑人的鐵蹄下燃起了大火,冬季的黑夜降臨,篝火旺盛的燃燒,成千上萬的人跪伏在地上,被迫朝拜一面繡有白色巨狼的旗幟。
鎖奴駐馬旗幟下,拔出了一柄彎刀:“長生天給予我們牧場和牛羊,白狼神庇佑我們戰無不勝——”
偶爾,他會望向西面,那是更大、更遼闊的草原,將是下一個征服的目標,“軻比能……你看到了嗎?鮮卑將會一天比一天強盛了,我會做的比你還好……”
許都,風雪撲上城頭,滿臉大胡子的身影負著一只手,隨后指向南方,與身后的劉備說起了什么,原在壽春的袁術端過一盞酒,打了一個噴嚏,感覺后頸發涼起來,跨過長長的江水,
破損的城門正在修繕,一輛牛車緩緩離開遠去風雪里,卷起的車簾后面,名叫王朗的男人回望會稽這座城池,顯出頹喪的神色。
偌大的皇城中,劉協摩挲嘴邊一圈長出軟軟的短須,轉過銅鏡,他起身拂袖跨出承光殿望著這片雪景中的皇宮,隱隱有了威嚴。另一邊高高的閣樓上,任紅昌伸手接過一片雪花,在素白的手心融化。
——公孫止。
她臉上有了紅暈,和兇戾。
思念、怨念匯聚的名字,在北方隱約有了巨大的威懾,冰雪初融的時節,嫩綠鉆出了土壤,已晴的天空下,浩浩蕩蕩的騎兵繞著城池跑過去,不久之后在巨大的校場集結,黑白兩面狼纛在風里獵獵作響,無數的騎士隨著將領舉起刀刃,發出震散天云的吶喊聲。
他們對面偌大的高臺上,披著虎皮的大椅上,身著氅衣內置猙獰鐵甲的高大身形站了起來,腳邊匍匐白狼聽到動靜,睜開眼簾望著刺下來的天光,慢慢瞇起。風吹起了氅衣一角,毛皮撫動,公孫止壓著刀柄檢閱著下方的無數兵將,面容肅穆、不怒而威。
“殺戮的時間快來了……”
殺氣從平淡語氣中蔓延出來。
這是千萬生命共同生活的時代,無數生靈走過的大地和時光,出生與死亡一代代的延伸下去,猶如翻開了記載有時間的竹簡,一點一點的越過去,最終定格了上面某個固定的一刻。
建安四年,逐鹿的時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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