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煙在無數翻騰的鐵蹄下卷上天空。
騎兵的推進猶如海潮線翻滾而來,明媚的光線穿刺過彌漫的煙塵,翻滾的海潮第一排,一柄柄槍頭散發奪人的金屬光澤,那轟鳴的馬蹄聲中,速度幾乎已提升到了巔峰。
前方成千上萬的人沖出軍營,或已在原野上的士兵迅速組成軍陣,將領的聲音嘶吼在人群里,大大小小的陣列開始緊縮,前方盾兵頂著盾牌扎進土里,后方一名名同袍用身體擠壓頂住對方后背,士兵擁擠在一起,如林的鐵槍、長矛伸出外面,壓低槍桿,死死的抵在地上,間隙中是弩手的位置,再往后,弓手被箭筒瘋狂的集結,在號令中抽箭挽弓,仰上天空。
城墻上,張南提著刀帶著親衛飛奔,聲音嘶吼:“左翼呢?左翼的陣型為什么還沒有展開?”他的身影帶著聲音跑過這段城墻,往城樓那邊趕去,一路上不斷的給傳令,讓城中的八千士兵集結。
原野上,塵粒騰起飛旋,無數的馬蹄疾馳而過,與前方敵陣不足兩百丈,奔馳的最前面,一襲白袍銀甲的將領抬頭看了看天空,隨后豎槍。
“變陣——”
狼嗥在軍陣中有節奏的吹響,浩浩蕩蕩推進時,呈直線的左右兩段逐漸分離掉隊,形成兩外兩支馬隊往前方軍陣兩側繞行,而中間的兩千白狼騎也在左右讓開、分散。天空,箭雨滔天而來。
燥悶的空氣之中,是嗖嗖嗖嗖……無數劃破陽光的聲響,密密麻麻的覆蓋而下,戰馬分散奔馳,一支羽箭釘在剛剛馬蹄稍停留過的地面上,偶爾有凄厲的痛呼響起,連人帶馬墜地,亦是極少數的了,更多的是乒乒乓乓擊打在金屬上的怪異聲響……
對面兩萬人的陣列,左右分成幾股,層層領兵將領還在嘶吼吶喊下達命令,之前那一波箭雨幾乎并沒有給對方造成傷害,然而有人發現了不對,大喊提醒時,一名袁將瞪大眼睛只見前方分散的敵騎稍稍減緩了速度、分開,一支泛著金屬光澤的重甲騎兵,兩騎一鏈,足有五百多騎,一開始便隱藏在白狼騎后方,在緩速沖鋒的一段時間里,他們這才開始換裝,隨后拉開一段距離發起真正的沖鋒。
“前陣穩住——”
歇斯底里的吶喊在人群中響起,然而地面的震動越發劇烈,前方重騎沖鋒的速度已經在加快,那晃蕩的鐵鏈發出嘩嘩催命般的聲音,朝著軍陣碾壓過來,厚重可怖的騎士猶如一堵鐵墻,迎面擠壓而來的空氣撲在人臉上,都能感受到灼燙皮膚。
袁軍陣列前方,直面真正鐵騎的防御陣線上,一排排持盾的士卒咬緊
牙關,發出“呃……”低沉的嘶吼,視野模糊搖晃起來,雙腳死死的蹭進泥土,奔馳的戰馬越來越清晰,幾乎都能看到敵人猙獰鐵甲的一瞬,身后,一排排長槍伸出,形成槍陣,有人緊咬的牙關陡然一松,長大嘴,發出吶喊。
“啊啊啊啊啊啊——”
十丈。
重甲鐵鏈騎兵蔓延開來,為首獨騎,身形魁梧,一口虎口長刀,緩緩抬起傾斜在身側,望著前方發出凄厲嘶吼的陣列,華雄虎須大張,笑出猙獰:“——你們死定了!”
下一秒,重騎掠地,形成撞擊——
居庸關。
更多的騎兵長驅出關,蜿蜒出數里,在側方,三萬幽燕步卒正在加速行軍,鄒丹、公孫續騎馬奔跑在隊伍前后,不時有斥候回來,有人大喊捏著消息傳遞,奔跑過巡邏的騎隊,朝近衛狼騎停留的地方過去。
公孫止聽完前方帶來的戰報,促馬繼續往前緩行,身邊跟著的是典韋、李恪等中護軍。
這位狼王縱橫北地開始,到今年已是三十一歲了,從草原討活,歇斯底里的廝殺,到如今氣質沉穩,指揮千軍萬馬,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刻痕,身體上上下下,在早年間的拼殺里,同樣留下細細碎碎的榮譽。
領甲上的白色狼絨在風里輕微撫動,他看去前方延綿的行軍。
“.…..你倆可能要問我,為什么和華雄說的一樣,直接敲過去?而不是之前商議的那樣,穩扎穩打。其實,第一仗必須要的打出聲勢,把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給他們留下陰影,后面的戰事才會順利許多,若是穩扎穩打,就不是狼的風格,而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
典韋、李恪兩人沒有說話。
他望著已經發生戰事的前方:“前面看似三萬人,其實不過三萬郡兵罷了,真正的精銳還在袁紹那里,若是我們在幽州停留太久,曹操能否頂住,這很難說,想要更快擊破幽州防線,只能試試我最近才想出的戰術,不知道有沒有用。”
“什么戰術?”李恪扭過頭問了一句。
公孫止捏起雙拳給二人看,笑道:“你們平時打人,是不是左右揮擊……”
“我一拳就夠了…….”典韋看了看主公,又拍了一下腦門,“……還有頭!”
“我說的正常人。”公孫止笑著朝他擺手,然后捏拳,擊在空氣里,另一只拳頭跟上,左右揮擊,目光卻再次望向了東面。
“…..騎兵也是可以這樣用的。”
撞擊聲如海潮般拍響。
馬蹄翻轟然翻卷,碩大的軀體墜倒砸進人堆里,壓著一具尸體瘋狂掙扎,高速沖鋒的鐵騎撞上盾牌,槍林擦著鐵甲劃出白痕,發出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袁兵沸騰的吶喊聲在撞擊的一瞬間,戛然而止,而后,面對驚人撞擊的重騎,盾后的身體在沖勢前化作肉糜,碰撞中盾牌扭曲碎裂,人向后擠在同袍身上,隨后一起被恐怖的巨浪踏在鐵蹄下。
鮮血濺在黑亮的鐵甲上,槍陣迎上來,下一秒,被兩馬之間的鐵鏈刮倒大片,也有部分沖勢減弱,被槍陣、人的身體推擠涌在人海中,長槍瘋狂的穿刺鐵甲上,順著縫隙扎了進去,將上面的騎士挑落下來,周圍無數兵器兇猛的朝鐵甲上狂砸,扁癟的甲胄里,大量的鮮血從縫隙流了出來。
五百重騎朝兩萬人步卒方陣展開沖撞,在這一瞬間是驚人的畫面,然而在重騎的身后,兩千白狼騎緊隨而至,沖進撕開的缺口,硬生生的撞入沒有保護的弓手陣型當中,趙云一桿龍膽狂舞橫掃,迎面刺來的鐵槍被打飛上天,在空中旋轉,龍膽從對方咽喉拔出,隨意的某個方向一抽。
呯的一聲。
落下的長槍呼嘯朝前方釘了過去,穿過一名奔來的袁卒身體連帶后面的人一起釘死在地上。身邊還有上千名部下從朝前沖刺劈殺,更遠一點的兩側,繞行的兩支三千白狼騎重拳般殺入人群,粘稠的紅色猶如一張血毯蔓延鋪開。
無數的廝殺吶喊中,重騎肆虐,徹底將兩萬人的陣型攪亂了,作為領頭的猛將,身如鐵塔的華雄,一刀將人的身體劈斷,眼眶涌起血絲,殺氣凜然的望向側方的城墻發出巨大的怒吼,響徹這片原野。
“鼠輩——”
“——這才叫打仗了!”
又是一刀劈下,人的頭顱被刀鋒帶上天空,噴涌的鮮血映入無數人的視線,四方潮水般的騎兵不斷推進,在人群犁出數十道血色的痕跡,不斷朝更深處延伸,這時不知哪里來的聲音喊道:“投降了!我投降了——”
軍法隊沖上來,想要將人劈死,刀尚未落下,混亂的人群已經擠了過來,投降的、逃跑的人越來越多,而在西面,另外一支打著呂字旗號的騎隊正朝這邊殺了過來,兩萬人中見勢不妙的,直接提著刀就朝后面狂奔,形成浪潮向后席卷。
昌平城中,兵馬在半刻中內集結完畢,張南騎馬沖在前面大叫:“開城門!快!!”身后八千馬步已經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城門在守門士卒拉動下緩緩打開,張南第一個沖出城
門,還未來得及奔馳起來,急忙拉住韁繩“吁!”了一聲,原野上的兩萬軍陣半刻鐘就被擊破、潰敗逃散了。
視線里,一支寫有呂字旗幟的騎兵蔓延而來,他看到最前面為首的那身著百花袍,穿獸面吞頭鎧的身影,連忙勒轉韁繩返回城門,不要命的沖進去,大叫:“關城門!關城門啊!你們這幫蠢貨,快點!!”
城門有匆匆忙忙的闔上。
沖來的騎兵并未在城下停留,直接蔓延過了戰場,迎面與一身沾染血跡的趙云打了一個照面,他持槍拱手:“下一拳,交給溫侯了!”
赤兔馬飛馳而過,呂布平淡的聲音從風里還是傳了過來。
“.……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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