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文人并無偏見,若有真才實學,指正北地弊端、痛罵政務上的紕漏都可以,但在我面前擺弄巧言令色,那就錯了,會死人的。”
公孫止走出首位,站到王朗、許攸二人面前,他們這才近距離感受到這位狼王帶來的壓迫,停下腳步俯視倆人的公孫止,撿起地上一塊散落的竹簡在手里掂量。
“看到這塊竹簡了嗎?它很沉的,上面寫的東西啊,關系到數十萬人吃飯的問題,你們以為這般輕松在手里耍弄?我來這北地之前,匈奴、鮮卑人都在這里,到處都是敵人,千生萬死了許多人,才掃平一切,把萬千生命重新建在這片到處都是尸骸的土地上,憑你倆三言兩語就把這邊地五郡拱手相讓……”
竹簡啪的一聲,自手中落在地上彈了彈,“.…..真是厚顏無恥——”
屋外天光傾瀉,發怒的聲音傳出,庭院中也是能聽到,廊檐盡頭,一襲淡紫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檐下,看著泥盆里盛開的鮮花,一名侍女從書房那邊小步迎了過來,盈盈一禮,“都督在發火,午飯估計不會吃了,奴婢們都不敢進去通傳。”
鮮花靜靜的躺在素手的掌心,任紅昌捻起一片花瓣飄落地上,聲音清冷:“這北面還有人能惹怒我男人的?”
“不是這邊的,奴婢不知道他們叫什么,不過好像是中原過來的。”
“哦,他們說了什么?”
那侍女搖搖頭:“不清楚,反正那倆人好像還罵了主家。”
捻扯花瓣的手指懸在半空停了下來,任紅昌那張驚艷的臉側過去,露在陽光里,原本嫵媚的雙眸漸冷了下來,偏了偏頭,看一眼那邊遠處緊閉的門扇,將手中的花拋在地上,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轉身,繡鞋踩過地上的鮮花,拖著長裙回到屬于她的那間側院,三名女衛過來時,她推開門扇進到屋里,指尖輕輕拂過鑲有寶石的刀鞘,紅唇微微張合:“你們隨我出門一趟。”
那三女互相看了看,隨后拱手:“是。”
書房,白狼打了一口哈欠,慢慢起身從大氣都不敢出的倆人身邊慢悠悠的過去,冰冷的眸子不屑的瞥了一眼,連忙有侍女顫顫巍巍的過來將門扇打開,送它出去。
公孫止的聲音還在持續。
“……一通不要本的胡言亂語,以為讓你倆過來是兒戲?曹操派你們過來要人的,不是來要地的,就算曹孟德在我面前也不敢如你倆這般,徐州時,他做錯事,我沖進去就揍一頓,遼東那個公孫度如何?被我一罐子打的找不到北,再敢在北地說什么大話,信不信剁了你倆,拿一堆亂肉送到曹操面前。”
王朗看了看捂頭的許攸,臉色稍有蒼白,但并未被嚇住,緩緩供起手:“都督此番話說的有些過火了,我與子遠來北地確實為持金吾一事而來,而北地現狀,也看在眼里,孤懸于外是難以長久,才與都督說了那番話。”
“你的話,我聽進去了,可惜我公孫止膝蓋有疾,彎不下。”公孫止緩緩坐回大椅上,那邊王朗還想要再說,上方的身影朝他們揮手:“出去吧,賈詡我是不會放的,讓曹丞相死了一條心,除非他親自過來。”
揮手說話的片刻間,王朗這才感受到,這位北地狼王舉手投足間帶來的威嚴,以及尸山血海中殺出來壓迫感,原本快要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肚里,擠出的只是一聲:“是。”
“那就好,如此咱們的事就談完了,回去告訴曹丞相,金銀財帛我不缺,糧食暫時也夠,但中原缺馬、缺弓弦,他能拿出什么跟我換?這事上,我吃定他了——”
王朗皺眉正要張開,外面典韋走了進來,直接將提起倆人后領擰起來,帶了出去。隨后,被驅趕出府邸,上了馬車后,許攸壓著破開口子的額角,掀起簾子朝府門那邊吐了一口口水:“簡直野蠻至極,一個只知道廝殺的匹夫,算的什么?!”
“子遠…..你…..唉…..”王朗閉上眼睛,咬緊牙關,他并不惱公孫止的行為,反而對身邊這位許攸有些失望,若非他胡亂插話,今日交談未必會這般收場的局面。
“簡直跟一頭彘(豬)般。”他盯著對方想了片刻,隨后朝車夫吩咐:“會驛館,今日就啟程回許都,此地一刻也不想久留。”
許攸點了點頭:“景興兄說的是,此等野蠻之地,實在讓人不舒服。”
鞭子抽響,馬車加快了速度駛進長街,匯入了人群之中,不久他們回到驛館收拾行囊,在下午日頭稍偏西一點的時候,便是出了城門,城門商隊、行人進出,回程的隊伍剛過去的期間,官道上,四名騎馬的身影按著斗笠,腰間跨,正注視著他們
太陽劃到后院屋頂上方,陽光傾斜照下來,公孫止領著正兒在庭院中練習寫字,對于中午那場交談,他自始至終都未放在心上過,北方四州一旦被他和曹操分食完畢,就是兵戎相見的時刻,他還不至于將一個老謀深算的賈詡放回去,給自己找更大的麻煩。
退一步說,就算他把賈詡退還給曹操,自己又能得到什么?還不如捏在自己手中,一些事情上,——比如,如果韓龍不幸被抓獲,好歹不會陷入被動局面里。
他看著兒子寫出一個工整的字跡,側院那邊有侍女過來,與守在檐下的李恪交談了幾句,后者皺著眉頭跑到庭院中間。
“人不見了”公孫止直起身望去側院的方向,愣了片刻。
“報訊的婢子說中午任夫人在前院那邊聽到王朗、許攸謾罵首領的話,然后就走了,到下午都未回來…….首領,會不會殺出城去了?”
公孫止微微張著嘴,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聽到這話的心情,“這女人……”便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屋檐下,蔡琰放下針線,“使者隊伍還是有許多護衛的,夫君還是去看看,遲了有些不好。”
這邊,不知該是何種心態的身影嗯了一聲,招來李恪吩咐了一句:“去叫人集合,隨我出城一趟。”
隨后,回屋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袍,在蔡琰叮囑一番后,這才出了府邸,五百名由白狼神教信徒組成的近衛已經在外面集結完畢,有人牽來戰馬,公孫止翻身上馬:“出城。”
與此同時,沮陽城外原野,明媚的陽光照下來,遠方的綿延山麓隱隱在目,馬車行駛的道路旁,樹枝在微風里招展,嘩嘩撫動的片片綠葉,映進車里人的眼底。
“長途跋涉,遠來一趟北地,卻是這般回去,往后死也不來這邊。”許攸額頭已經包扎起來,或許還有些疼痛,憤慨的語氣間,扯動傷口讓他咧了咧嘴,而對面正望著車外風景的王朗,此時看到前方道路一顆樹下,一名窈窕的身形,穿著淡紫色衣裙,上衣卻是貼身的皮甲,提著一把刀,右手牽著一匹戰馬,戴著斗笠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北地也有可取之處,女子這番打扮讓人眼前一亮。”出城之后,有些郁色的王朗,臉上終于有了其他的表情。
“竟有此等事?”
許攸以為王朗在說笑,朝窗戶那邊傾了傾身子,探頭望去,馬車正好駛到與女子齊平的角度,那樹下的身影,似乎也在看過來,斗笠微微抬起露出大半張面容。
陡然間,許攸寒毛倒豎,“是她——”的話語沖出口的同時,另一側,三支箭矢飛來,前行的隊伍中有聲音“啊——”的發出凄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