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仿佛隔絕了一切聲音,過了許久,才有聲音在首位上緩緩開口。
“當時安息的皇帝已經寫下了國書?”
“是,帕提亞的皇帝親手寫好交給老將軍,我們一起離開的。”
“可有得罪過安息的皇室或貴族?”
“沒有,烏提敢保證,我們從未與安息人有過爭執,老將軍說話、儀容也很得體,是烏提見過最有涵養……”
“追殺你們的騎兵有多少?”
“烏提數不過來,能看到的地方,都是他們的身影,什么話也不說,沖過來就對著我們一頓亂射。”
“安息皇帝是什么樣的人?”
“是一個老人,烏提看他的臉色,應該身體不好,與老將軍說話也很和善,沒想到他竟然會派兵從后面追殺我們……回來的路上,一直想不通為什么要這么做。”
“嗯…..那他的子嗣呢?”
“聽說有兩個,我與老將軍只見過大王子,叫沃洛吉斯,一個很英俊的年輕人,時常都在笑,很有禮貌涵養。”
“安息皇帝多大了?”
“不知,大概只比老將軍大上一點。”
擺著刀槍劍戟、皮毛的帳篷內,大宛人烏提跪在那里,額頭死死的抵在地上不敢抬起,閉目坐在大椅上的公孫止偶爾睜開眼睛,看他一身破爛衣裳,注意到還有幾處傷痕,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事情問的差不多了,你下去領些賞賜,隨后與我軍隊一起開拔。”
“是,烏提告退。”那跪著的身影以為會受到懲罰,聽到這話不由高興的又磕了幾個頭,便跪著后退到簾子那里,起身走了出去。
帳簾輕輕撫動,陽光從間隙照了進來,投在地上的光斑也在搖動,公孫止壓在膝蓋,想著之前的對話,將一些可用的東西在腦中整理出來,旁邊的李恪感受首領的神情在烏提退出去的一瞬,變得冷漠,他小聲喚了聲:“首領…..”
“把外面的人都叫進來。”公孫止偏過頭看了一眼,出口的聲音仿佛剝離人所有的情感。他身邊的巨漢與李恪對視一眼,大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熙熙攘攘的叫聲都安靜下來,一陣陣人的腳步聲先后走進了大帳,看到上方沉默端坐的狼王,俱都自覺的在兩邊席位就坐,屏息等待命令。
首位側面,羊皮地圖嘩的一聲拉伸鋪平。
趙云、閻柔、潘鳳、呂布、華雄、張任、黃忠、夏侯淵、張飛、馬超……等等一眾將領,甚至角落做著的少女都在這瞬間挺直了脊背。公孫止臉上
看不出任何神色,只是掃過他們一眼,起身走到地圖前,聲音沒有一點起伏。
“傳來的消息,你們都聽說了吧,剛剛出去的那人就是與我叔父同行的翻譯,他告訴我安息的皇帝和那些貴族商議過后,寫下了聯盟的國書,并且交給了我叔父,但為什么突然半道追殺?我猜測與安息國內皇位有關,其一,調派都城的軍隊,只有皇帝的命令,不管哪朝哪代,都城重地,軍隊只能在皇帝手中;其二,他年齡大了,又生了一場大病;其三,皇帝的兒子長大了,當王子也當夠了……我叔父他們卷入了別國的宮闈之爭。”
公孫止站在地圖前,望著寫有安息二字的版圖,腮幫都在鼓脹:“王子想要篡位上去,卻是拿我漢人當做臟水撲皇帝,你們說,他是蠢,還是太過自信了?”
“不管是誰的主意,我叔父,和其他將士都死在了安息國土上,還把人頭掛起來示眾,曾經我說過一句話,殺我大漢一人者,當十倍還之,現在想想,還是太過仁慈了……”指尖滑過安息倆字,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帳中眾將:“.……那就千倍讓他們償還。”
“眾將聽令!”
在座的一道道身形齊齊站了起來,拱手望著首位上的狼王,“在!”
“并州軍為先鋒,直接殺進安息的馬爾吉亞那行省,烏桓、匈奴、鮮卑三部五萬騎為前軍原野所見村寨部平推,兩腳走路的,一個不留!白狼騎、西涼騎穿過貴霜的藍氏城,走馬爾吉亞那直插百牢門,在安息都城之一的尼薩匯合。荊州軍與豫州軍隨我同行,益州軍張將軍和嚴將軍留守大宛,保持后勤通暢。”
眾人中,黑山騎閻柔拱手問道:“此役要穿過貴霜,他們……”
“貴霜如今對中亞掌控已經頹廢,回來的使者已經帶回了貴霜皇帝的國書和信物,倘若這些人想要攔截,那就一并掃了。”
高大的身形坐回大椅上,目光盯著案桌擺放的那張記載噩耗的布帛,闔了闔眼,而后又睜開,目光閃出嗜血,“另外,投石車部拆解裝車拉走,大黃弩、踏張弩也應該都運來了吧?還有冬季御寒的衣物都一起帶上。”
“.…..一月之內,踏平安息。”
嘴角咧開,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這樣說道。
待人都走之后,帳中只剩下公孫止一人,靜靜的看著空下來的席位,某一刻,他陡然“啊——”的一聲怒吼,將長案猛的掀翻側倒下來,竹簡、素帛、筆墨嘩啦啦的灑了一地,帳外的侍衛探投進來看了看,隨后又連忙縮了回去,不敢過問。
公孫止發泄一通,坐了回去,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平穩情緒,不能在麾下將領面前露出一丁點。
不久帳外,集結的號角聲吹響。
連成一片的各處軍營,一支支兵馬已經動了起來,不同的旗幟匯聚,而后迅速朝營外流動,巨大的馬蹄聲奔馳過荒野、道路間,貳師城過往的商旅、行人繃緊了神經,以為漢人想要屠城,然而龐大流動的馬群朝西面蔓延,接到命令的貳師城大宛士兵快速出城將要道控制起來,避免有商隊與行進的軍隊碰撞在一起。
這一天,旌旗延綿蔽日,十余萬人中,七萬騎兵沒有半點遲疑,分成兩路浩浩蕩蕩直撲貴霜邊境。十一月初,陳璞古舊的城墻上,纏布包裹腦袋的貴霜士兵在城頭上頭皮發麻的看著無數的騎兵從他們腳下的城池分流開來,猶如大河改道般奔涌過去。
“這就是漢朝人……穿越他國國境打仗,簡直就是一群瘋子。”直到有軍中來信,城墻上的貴霜士兵才稍松了一口氣。
十一月初九,西征軍兵分兩路,先鋒呂玲綺、呂布進入馬爾吉亞那地界,大量村寨被清掃一空,整個城市還未反應過來,另有數萬騎兵將馬爾吉亞那城合圍了起來,與此同時,趙云、馬超兩支騎兵從另一個方向,一路摧枯拉朽的推向百牢門。
十月十二,馬爾吉亞那,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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