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小的石子安靜的待在干燥的塵土中。
遠方沉悶的震動朝這邊過來,土壤的塵粒微微的抖動,越來越頻繁,在編織的涼鞋踩下時,從地上震的升騰起來,然后是轟轟轟的腳步聲,一道、兩道、四道……十道……成百上千的身影從這里奔跑前行,偶爾跑動的腳掌將那顆細小的、待了不知多久的石子踢飛了出去,隨后撞在疾馳的戰馬上,彈飛開去。
“加速沖過這里,泰西封正在遭受攻擊,讓后隊的人加速!”
“跑步!再快——”
側方奔行在前的騎兵不時朝徒步前進的輔兵、身著布衣提盾的輕步兵隊伍發出吶喊,騎隊為首的掌旗兵,舉著龍頭馬尾陡然抬起手,讓后方的部下駐馬,鐵制面具下,只露出一對眼睛,他回過頭:“我們的斥候還有多久回來?”
“只回來了一部分……”
前進的方向分成兩種不同的道路,左側是幾座丘陵組成,鏈接幼發拉底河支流,而另一邊是曠闊的原野,偶爾有幾處會是樹林,但也并不茂密,黑暗的之中,有戰馬的哀鳴。
陡然間,一匹戰馬從矮草叢里沖出來,馬臀還差著兩支箭矢,蹄子落地的瞬間,整個馬身朝前轟的墜倒,上方身著半身細甲的斥候在地上翻滾幾圈,丟棄長矛,拔出腰間‘龐貝’式短劍的一瞬,后方一名身著兩擋皮甲的塞留斯騎兵沖出灌木,環首刀揮斬而下。
呯——
金屬鋒刃之間,火花爆發在黑暗里,地上那名羅馬斥候在地上翻滾,滑出了一截,然后迅速爬起來,轉身就朝最近的林木間跑去,后方追上來的漢人斥候一扯韁繩,拐出弧度從側面揮刀,羅馬斥候雙腳一蹬,身子撲了出去,刀鋒呯的一聲砍進樹軀,“吁——”狼騎斥候勒馬將刀鋒拔出,帶出了木屑,附近林子里有馬蹄聲靠近,李黑子抬了抬手讓對方停下:“不用追了,讓他離開,另外通知其他兄弟,不要都殺完了。”
“是!”
過來的狼騎斥候不同于軍中常備的探馬騎兵,而是專門用來獵殺敵軍斥候而專門設立的隊伍,跟隨公孫止南征北戰十來年,已經是非常精銳的了,對于斥候動靜、習慣、常配裝備都了如指掌,就算遠在他國,也相差不多。
作為這支獵殺騎兵隊的正是當年白狼原最早的一批老人,李黑子也從中年快近五十知天命的時候了,他目送那邊逃跑的羅馬斥候淹沒在黑色里,勒轉韁繩朝后方奔去,不久,與其他趕過來的部下匯合,鉆入林野,或疾馳原野上,制造更大的動靜。
遠方,來自納美尼亞的第五軍團還在行軍,騎兵隊掌旗官接到逃回來的斥候,連忙讓人將訊息傳達給中軍的軍團長烏爾尤斯,此時他騎在馬背上正與傳令官交談一些事情,“巴比倫行省的軍隊到了哪里?告訴他們的軍團長,在我與塞留斯人開戰之前,希望他們能從側面抵達泰西封對南面實施圍困。”
正說話間,他前方隱約有傳令騎兵朝這邊飛奔過來,被近衛團的士兵攔下,烏爾尤斯揮手將傳令官打發走,讓人將那名騎兵放過來:“什么事?”
那傳令兵下馬:“我們的斥候遭到襲擊,只有十二人回來。”
“回來的,都是戰士!那邊襲擊的人數是多少?”烏爾尤斯擦了擦手心的汗漬,著人去將副軍團長叫來。
“還不清楚,去前方探路的斥候,還沒接近泰西封就被攔截下來。”那傳令兵回道。
片刻,副軍團長騎馬過來,烏爾尤斯將紅鬃鐵盔按在了頭上,笑道:“剛剛情報傳來,我們的斥候被殺了不少。”
“有斥候,說明前方有塞留斯人的軍隊。”
“沒錯,但我懷疑敵人在誘敵。”他騎馬與對方并行走在長龍似的隊伍側面,望著延綿舉起的火把:“看來狡猾的塞留斯人已經猜到我們會增援泰西封,在這里設下戰場拖住我們。”
“看來泰西封那邊的蓋爾烏斯軍團長撐不了多久了。”那位副軍團長皺著濃眉,望去原野方向:“將軍說塞留斯人在誘敵,會不會遇襲的地方其實根本沒有軍隊,反而在另一條路上等著我們?”
烏爾尤斯擺了擺手:“敵人或許看出了我們的想法,故意迷惑,反而丘陵那邊才真的沒有塞留斯人。”
號令的傳開,前方行進的隊伍在收到命令后開始偏轉了方向,不久,丘陵的輪廓隱隱在目了。
林隙里,沒有絲毫光亮,不知名的夜鳥在黑暗中啼鳴,偶爾有斷裂的樹枝踩響,有人影在黑暗中起伏挪動分毫,又沉寂下去,彌漫絲絲水霧的丘陵里,周瑜安靜的一塊爬滿青苔的巖石后面閉著眼睛假寐,隨后,林子積攢的落葉傳出踩響的聲音,朝這邊接近,他睜開眼,看到孫策提著槍躬著上身小心翼翼的過來。
“一根筋的大秦人會不會不來了?李黑子那邊傳來消息,有大秦人的斥候出沒,被他們按照計劃解決了。”孫策在旁邊靠著巖石坐下。
周瑜掏出一張絹帕遞給這位兄長擦汗,嘴角含著微笑:“大秦那些軍團長都是經驗豐富的軍人,用兵之道,多少有心得,瑜就是要利用他們這點想法,誘導他們,兄長放寬……”
話語停頓了一下,遠方有古怪的鳥叫聲響起,像是在傳遞著某個信息,他嘴角的弧度更顯眼了,接著道:“…..話都還沒說完,人就送上門來了,兄長猜猜看,會有多少人?”
靠著巖石而坐的孫策冷笑一聲,將手中的絹帕擦過槍頭:“東西都安放好了,藏在隱蔽易燃的位置,管他來多少,反正都死定了,到時候數數有多少具尸體不就知道了?”
“哈哈,到時候尸體還沒有就不知曉了,但火一定會很猛烈。”
周瑜站起身,拍了拍泥土,讓人發出信號:“通知各處準備,沒有看到信號之前,都不得擅自動手,違令者斬——”
延綿起伏的丘陵之中,這道聲音在片刻后消弭在黑色里,而另一邊,高舉的鷹旗踏入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