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報？”
胡文海自顧自的拿起桌面上的水杯，然后咕嘟咕嘟的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他這一路從繡城坐直升機趕到大港，半路上連片刻都沒有休息過。哪怕是干坐著，這也不是個輕巧的活計啊。
池秘書看他的樣子只好苦笑搖頭，親自端過暖壺來，給他再添了一杯水：“就是兵器知識上那篇IDF的文章，你的數據是哪來的？”
“哦，你說這個啊！”胡文海哈哈大笑起來：“猜的嘛！”
正在倒水的池秘書差點沒把水潑到他手上，目瞪口呆的看著胡文海，楞道：“猜、猜的？”
胡文海點頭，異常誠懇道：“對啊，猜的。根據美國企業的數據算出來的嘛。寶島方面把IDF當機密，美國人可不會太看重。找格魯門稍微打聽一下，再結合寶島自身的工業水平，不難稍微推算出個大概。怎么？你們不會真的信了吧？”
看著胡文海信誓旦旦的樣子，池秘書動了動嘴，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才好。
“嗨，那就是給張仲謀潑臟水的東西。就行他給我造謠，不許我坑他一下啊？”胡文海雙手一攤，無辜的看著池秘書：“商場上就和戰爭一樣，講的是不擇手段嘛。張仲謀他一個寶島工研院的院長秘密跑過來，本身就是很犯忌諱的一件事情。有這種死穴都不利于一下，真當我胡文海是念佛吃齋的？”
胡文海一副憊懶的樣子，還真不信池秘書有什么求證的辦法。就算他能親自向建豐同志求證，難道小蔣會老實的告訴他，說“哎呀，你們大陸是怎么知道我們寶島的絕密計劃的？”。他能用IDF泄密這個殺手锏，本來就是拿穩了在信息驗證上國內無能為力。
但是張仲謀卻不一樣，他肯定知道一些IDF方面的具體數據。看到大陸的軍事雜志能把IDF的數據查的這么清楚，然后一頂大帽子蓋在他的頭上，哪里還敢真的回寶島，測試一下建豐同志是否會相信他的辯解？
就算確實不的事情，到時候這頂帽子也只能請你張仲謀來帶一帶了。你張仲謀不帶，不知道多少人要人頭落地。反正你已經在大陸了，你一家哭，總比軍情局和航發中心一路哭要來的好。
當然，出了這種事情，寶島內恐怕還是要有不少人受到牽累就是了。但這不是更好，說不定IDF戰斗機的服役，這樣一來還會更晚一些。
最多就是胡文海這么干，對外國投資商有些不地道，給以后吸引臺商投資制造了一些困難。不過以胡總的推動力，別說是給臺商設置一些障礙了，就是真的斷了臺商投資的渠道，難道國家自己不會衡量一下，兩邊哪個更給力一些？
怎么看，支持胡文海這個自己人都是更劃算的選擇。
說到這里，再看胡文海眼睛一瞪，竟然還真有些殺氣和霸氣的感覺。原本就不是很堅定的池秘書連連笑道：“胡總說的哪里話，我也是受人所托過問一下。既然是有關部門過敏，那就不去管他吧。好了不說這個，還是說說今天請你過來的事情。”
池秘書在胡文海對面坐了下來，清了清嗓子說道：“說起來，胡總你當初可是給了我一個承諾，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承諾？什么承諾？”胡文海再把杯里的水喝了個半干，這才算是舒服的呼出一口氣來。背靠上了沙發椅背，放松的問道。
池秘書試探道：“就是，嗯，你曾經說過的驗證艦的事情，不記得了？”
胡文海經他這么一說，頓時恍然大悟的目光亮了起來：“哦哦，記得，當然記得！怎么，有消息了？”
池秘書點頭：“有了，不僅是有消息。我跟你說，這個事兒，海軍可是要當真的。在1988年之前拿出驗證艦，這需要投入的資源可不少。”
“沒說的，只要海軍有這個信心，我一定支持到底！”胡文海拍起胸脯來，話說的斬釘截鐵。
“我當初說的，只要海軍肯投入，這筆錢我說出了那就一定出！不知道具體已經進展到哪一步了？現在到1988年可就剩一年半了，時間緊的很。”
池秘書沒有多說話，轉身從沙發旁邊的書架上抽出一份文件，放到了他的面前。
胡文海好奇的拿起文件，打開快速的看了起來。
然而沒看上多久，他就忍不住出了一頭的汗。好家伙，有的諾言還真是不能隨便亂說。
假設你作為一名電腦經銷商，要送給合作企業一臺電腦，許諾是預算無限。并且這臺電腦就是合作對象工作用的，你猜對方會給出什么配置？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啊！
窮怕了的海軍，難得有胡文海這樣的狗大戶包養的機會。可想而知，當海軍裝備論證中心的人聽到“預算無限”這句話的時候，會是一副什么表情。
掄起腦洞來，胡文海雖說有著重生的優勢，卻也未必比得過這些專業人士。
結果就是當這份設計文件真的擺在他面前，胡文海看的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一邊是為這艘驗證艦的性能而熱血沸騰，另一邊也要為它的造價而如墜冰窟。
“標排七千，滿排八千二！”胡文海瞪大了眼睛，看向池秘書：“海軍這造的還是052驅逐艦嗎？這是提康特羅加導彈巡洋艦吧！”
美國人1983年服役的提康特羅加級導彈巡洋艦，滿排也不過才九千七百噸。八千二百噸的滿排，除了美蘇英法以外，妥妥的都能拿來做艦隊旗艦了。
要說驅逐艦，那就沒有造的這么大的。
池秘書苦笑搖頭：“這還不是胡總你給的時間太緊，正常一款軍艦的開發定型至少要十年時間。可這艘驗證艦，你要在1988年看到它下水，那就非得忽略很多對軍艦的要求才行。正常的軍艦設計都是非常緊湊的，要在盡可能小的空間里塞進去盡可能多的設備。這樣一來，就比較考驗水磨工夫了。不過咱們這個既然是驗證艦，很多作戰要求就可以放寬一些，至少不用擔心噸位太大目標太過明顯。”
胡文海摸了摸下巴，對池秘書這個說法倒是可以接受。想想，這艘驗證艦的對手主要就是88年的安南猴子海軍，當年能被海軍1140噸的502護衛艦都能擊沉猴子的軍艦，八千二百噸的驗證艦再怎么水虐菜還是沒問題的。
見胡文海若有所思，池秘書再接再厲的說道：“如果是要驗證技術能力的話，空間更大也方便安排一些信息采集設備，可以對裝備的運轉狀態掌握的更深入。而且除了海軍官兵，這艘驗證艦還要安排一些研究人員上艦，對空間的需求也要盡可能打好提前量。”
“行！”
胡文海干脆的點頭：“那就八千二百噸，不就是個船殼么，就是造一萬噸的錢也就是那么多了。”
想通了的胡文海，倒是不那么糾結了。不是說噸位上來了，戰艦的造價就也一樣要大幅增加。真正的戰艦要造的太大，目標就太明顯，因此要在盡可能小的艦體里塞進去盡可能多的設備，這樣一來各種設備之間的干擾就嚴重了，最終設計的要求就高上去了。
就像是計算機主板，有的時候用的元件都是一樣，但穩定性就是不同。就是因為主板要放在機箱里，各種電子設備聚集在一起，電磁兼容問題就突出了。好的主板，能把這些電子設備放在一起而相安無事，不走心的主板就會出現各種莫名其妙的故障。
當然，如果主板做的不好，但是做的足夠大問題還是可以解決的。把一塊主板做的好像一張桌子那么大，什么電磁兼容都不成問題了。
而就軍艦來說，電磁環境的復雜程度比計算機主板還要更高上幾個數量級，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選手。但道理都是相通的，既然沒時間去慢慢琢磨設計細節，那就把軍艦造的足夠大也可以。
戰艦造的大了，至少可以有足夠多的空間去安裝電磁屏障。總不至于雷達一開機，其他的電子設備就先冒火花了。
反正既然是時間緊、任務重，偏偏預算又不限制，那就大力出奇跡好了！
正規軍艦用的特種鋼也不需要了，直接上船鋼就是，反正驗證艦也不需要太長的作戰壽命。陸地聯調和船殼一起上，為了能把陸地聯調的設備塞到通用船殼里，船殼自然是造的越大越好。正常戰艦要船體適應設備，驗證艦就反過來設備適應船體好了。原來設計中的052級驅逐艦，是把國產化率盯死了的。既然是驗證艦，很多系統都可以直接從國外引進，搞系統集成這個東西，還真是國內的拿手好戲。
總之海軍的思路，其實和胡文海前年搞的陸軍七十億項目一樣。
當初胡文海能七拼八湊的搞出個巡航無人機變身云爆彈，能搞出勉強可用的C3I系統，偏偏還能拿來暴揍猴子。不是這套系統已經多么成熟，純粹是欺負猴子一點反制措施都沒有罷了。但是有了這么一個驗證可行的思路之后，只要照著這個思路把系統提升到真正的軍規標準就行了。
海軍打的其實也是一樣的主意，這個驗證艦出來之后，最主要的功能就是驗證這些設備放到一起，這個思路是否能夠實現區域防空的戰爭需求。如果確實可以，那就放心大膽的投資下去推進國產化，再花十年時間拿出真正滿足戰爭需要的國產化軍艦。
而在此之前，憑借綜合全電推進這一大殺器，海軍不是不可能忽悠哪個冤大頭也來個七十億項目。
為了兩年里搞出一艘驗證艦，海軍方面也是拼了。
池秘書聽到胡文海痛快的答應下來，不由振奮的笑了起來：“八千二百噸的排水量，雖然是一艘驗證艦，動力系統也不能馬虎的。設計上，我們打算上四臺SM1A燃氣輪機和四臺MTU1163柴油發動機，搞柴燃混合動力。這個我們了解到目前已經有了國產化計劃，正好可以搭個車不是。”
胡文海將文件翻到動力系統的部分，看了兩眼皺起眉來：“這恐怕有難度，計劃里SM1A雖然明年差不多就能拿出國產化成果，但上艦和陸地聯調恐怕會來不及。至于1163柴油發動機也是一樣，鐵道部雖然引進了生產技術，但一兩年時間里還屬于消化吸收階段。我看驗證艦就不要強求動力國產化了，先采購一套給陸地聯調系統用。如果明年國產化趕的上裝船就用國產化設備，趕不上就把陸地聯調的設備上船。”
“這樣一來，我們需要引進的設備就是法國的海響尾蛇點防御導彈，TAVITAC作戰系統和TSR3002海虎雷達。英國的山貓直升機起飛重量有四噸半，相比海豚更適合做驗證艦的艦載機。還要抓緊時間從美國引入鳳凰導彈技術，以此為基礎研發垂直發射的海鳳凰。休斯公司的AN/AG9脈沖多普勒雷達艦載是否合適也需要進行驗證，近程防御系統可以先用荷蘭的守門員近防炮，大概和我們正在研發的730炮差不多。其他的大概都可以使用國產裝備，反艦導彈上C802完全可以信賴。”
胡文海邊說變算，很快就拿出了一個大概的心理價位。
“那么引進設備和技術需要的預算，我想大概至少需要一個億美元。而整個驗證艦的研發和建造費用，我看也干脆拿出一個億人民幣應該就差不多了。”
池秘書在心里把胡文海的預算和海軍裝備論證中心給出的預算對比了一下，發現胡文海給出的預算至少是原計劃的1.5倍，可以說留出了相當高的余量，頓時高興的笑了起來。
“好好，那就是這個價格。”想到胡文海這么大方，池秘書嘿了一聲，笑道：“要我說，也別管國產的SM1A燃氣輪機和1163柴油發動機能不能趕得上，海軍方面可以先給一個準信，什么時候這些裝備實現國產化，我們都要一套八臺的柴燃混合動力系統。不過說起來，我聽說胡總已經幫助鐵道部搞了一套1163的電傳動系統，能不能把這個系統也移植到我們的驗證艦上？”
胡文海一拍大腿，猛點頭道：“池秘書就是不提，我也正打算說這個事情。驗證艦的綜合全電系統，你們也不用找別人了，新科就可以把它拿下來。這樣，不僅是綜合全電系統，驗證艦的核心技術就是系統集成能力，052艦原打算要上的自動化指揮、控制和輔助系統，也就是戰艦的作戰系統法國人的TAVITAC雖然不錯，但我還真有點看不上眼。如果池秘書信得過，戰艦的信息系統也一并外包給新科公司如何？”
“胡總的意思是，TAVITAC作戰系統就不引進了？”池秘書有些遲疑，不知道是否應該同意。
綜合作戰系統是052原計劃要上馬的核心技術，在052型驅逐艦之前，中國軍艦的作戰系統都是單機單控。也就是說，艦炮有艦炮的控制系統，反艦導彈有自己的系統，雷達系統和這些作戰武器都不共享數據，就連聲吶和反潛艇作戰同樣有自己的系統。而這些數據和控制設備都是集中到艦橋之中，然后由人進行操作控制。整個系統的最大問題，就是不是一個有機整體，幾乎“完美”的把計算機的運行速度，拖慢到了人與人之間數據交流的速度。
說的簡單點，就是要把這些分系統形成一個艦上局域網。當然，這并不是說給艦上計算機裝上一個路由器就可以了，而是要“重構”整個戰艦的信息交流和控制方式。需要在作戰系統的基礎上，增加大量的自動化控制、信息收集、傳感器和通信系統。
其差別，就好像在智能手機出現之前，人們需要購買的數碼產品有MP3、手機、數碼相機、POS機、電子書閱讀器、掌上游戲機、收音機……
而在智能手機之后，則只需要一部智能手機就可以了。但能說智能手機只是集中了這些電子設備的功能而已嗎？并不，智能手機不僅是代替了他們，更是重構了整個人類社會的生活方式。
在智能手機出現之前，最大的問題是誰也不知道智能手機究竟能做些什么。
但正如胡文海知道智能手機能如何改變人們的生活一樣，他至少還是知道一些未來戰艦作戰情報中心是如何運作的。不至于像歷史上，052搞了個三人臺，就覺得高科技的不得了。
既然海軍以后也有要搞外貿艦的想法，CIC作戰情報中心當然是要搞的高大上一點，才能把戰艦賣出個好價錢啊！
胡文海點頭又搖頭：“TAVITAC作戰系統還是要引進的，我們不要它的硬件和軟件，但它的數據卻是很寶貴的。把數據拿過來，系統我們自己開發。”
作戰系統可以說是現代戰艦的靈魂，若非不得已，誰也不愿意把自家戰艦的身體里裝一個其他國家的作戰系統。但是作戰系統這個東西還是很考驗一個國家海軍底蘊的。各種軟件的算法是戰艦人工智能專家系統的根本，這個專家系統為什么能夠代替真正的專家做出判斷？就是因為它的主機里儲存了海量的數據。
中國海軍這些工作，則是通過艦橋中的海軍官兵實現的。當我們還在手工制圖的時候，美國人的戰艦上就已經能實時監控三百個海上目標的航線了。
這些人工智能專家系統的關鍵，就是航海工作日積月累積攢下來的數據庫。
池秘書當然是樂得能不用法國人的系統，新科公司開發的系統至少有一個最強大的優勢，那就是它應用的是中文系統。如果直接使用法國人的系統，那戰艦上的法國官兵少不得還要再學一門法語。
可別小看這一點優勢，戰場上的時間爭分奪秒，哪有那么多的時間給人去在腦袋里把法文翻譯成中文，更別提法文那坑爹是數字表達方式了。
池秘書哈哈笑了起來：“這個當然沒問題，在電子技術方面，我想還真沒有幾個人敢說比胡總的水平高了。”
“那就這么說定了。”胡文海躍躍欲試，摩拳擦掌似乎急不可耐。
“我去把鐵道部上次搞IGCT控制的人找過來，麻煩池秘書把海軍裝備研究院這方面的專家和研究人員也都集中到大港來。時不我待，我打算邊在大港造船廠現有基礎上，邊開發邊裝備。回頭我去找羅爾斯羅伊斯，先進口四臺SM1A進行測試，作戰系統的引進也請海軍抓點緊，數據到手之后我再把中科院計算所的人給拉過來。”
“海軍方面最好派一批經驗豐富的官兵過來，裝備研發最好還是多聽聽一線使用者的意見，這很重要！”
池秘書將胡文海的要求都記了下來，頓時也被他感染的有了些緊迫感，用力的點頭道：“胡總放心，這些要求我們都可以滿足。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安排么？”
胡文海想了想，最后咬牙說道：“多的我也不說了，只要海軍方面能保證1988年之前完成，我給海軍找幾個大客戶——至少不會比伊拉克窮的那種！”
池秘書聞言眼睛瞪得老大，要說海軍不眼饞陸軍的七十億項目又怎么可能。聽到胡文海的再次保證，池秘書笑的簡直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好好，有胡總這句話，海軍就是當了褲子也要支持驗證艦在88年之前完成！”
“那我等池秘書的消息了。”胡文海點頭，像是又想起來什么，突然說道：“哦，對了。請池秘書記得把海軍裝備論證中心的張紹忠研究院也派過來，我覺得他是個很有潛力的人才啊！正好我打算在大港成立一個未來軍事理論研究局，你幫我問問他愿不愿意過來當局長？”
“張紹忠？”池秘書痛快的點頭：“沒問題，他一定會同意的！”
這算不算是欽點啊？胡文海見池秘書這樣干脆替局座做了主，不由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