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總,您沒事吧?”
王燁把胡文海從車上扶下來的時候,他的腿軟的好像面條一樣。幸虧新科工廠里的面積不小、道路夠寬,否則這開成蛇形的車不一定要撞到哪里去了。
“沒、沒事,歇會兒就好了。”胡文海擺擺手,兀自在車上斜靠了一會兒,這才算是緩了過來。
“尤利婭小姐呢?不是和胡總您一起出去的嗎?”王燁張頭向著車里望了一眼,有些奇怪的問道。
“她去照顧娜塔莉亞了,不用擔心她。”胡文海說這話的時候,笑的明顯有些僵硬。
男人啊,只有在這種事情上是永遠越挫越勇的。雖然明知道戰斗力比不上毛妹,但偏偏熱衷于發起挑戰。
“我說王哥啊,你們部隊里有沒有什么健身的秘術之類的?”胡文海摸摸鼻子:“我琢磨著,這整體坐辦公室,我可不能把鍛煉身體給落下了。”
“哦,那要不我教教您打軍體拳?”王燁沒深想,搖頭道:“或者我給您找上級問問,部隊上鍛煉方法都挺危險的。我要是教您軍體拳跳起來往地上摔跤,明兒領導們非得把我不帶降落傘從飛機上扔下去不可。”
“哈哈。”胡文海忍俊不禁道:“我是煎餅果子里薄脆做的啊,摔兩下就壞了?”
不過轉頭想想,胡文海也不為難王燁,點頭道:“行,那你幫我問問,看有什么強身健體的鍛煉方式沒有。”
和王燁打了會兒屁,胡文海狀態好了很多。腿上雖然還有些無力,但精神上的疲憊已經退下去了。沒得辦法,都說是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他和尤利婭倆人也算是小別勝新婚,一下午胡文海就沒從車后座上下來過……
他從后備箱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想了想,叫住了準備去停車的王燁:“一會兒王哥去幫我打聽一下,看看我媽是怎么處理科委的事情的。”
王燁點點頭,道了一聲“明白了”,去把車停好就轉頭找人打聽去了。
胡文海找了廠區里的路邊長椅坐了一會兒,心思不由自主的就轉到了下午他和尤利婭的計劃上去。
在他看來,要想推進中蘇關系正常化,除了要雙方各有重要利益在對方手中,還有一個問題是繞不過去的。對越自衛反擊戰,是橫亙在中蘇關系之間的一塊巨石。它有著兩面性,中蘇關系正常,安南就只能在這場戰爭中偃旗息鼓。可另一方面,在安南戰爭沒有結束的前提下,中蘇關系就只能是艱難而緩慢的推進。
如果沒有安南的戰爭,中蘇關系將有一個長足的進步。兩山輪戰一直打到1989年,既可以說是中蘇關系正常化導致了中越停戰,也可以說是在中越停戰的基礎上中蘇關系實現了正常化。
總而言之,在中蘇關系正常化的道路上,必須要把安南這塊石頭給搬開。
歷史上,中國是逐步與蘇聯接觸之后,使蘇聯放棄了對安南的支持。安南在失去了蘇聯的支持之后,不得不選擇了結束戰爭。
但如果胡文海要比歷史上更早的推進中蘇關系正常化,那就不可能等著外交上一點點做工作,讓蘇聯人自己放棄安南。
只能是反過來,讓安南自己放棄戰爭,反過來消除中蘇關系正常化這塊攔路巨石。
如何讓安南自己放棄戰爭?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把安南人打疼,讓他們意識到戰爭如果繼續,他們將會付出巨大的代價,而不僅是在兩國邊界上給中國軍隊喂招這么簡單。
胡文海享受了片刻夏日傍晚的涼風,就看到王燁轉了回來。
“胡總,我打聽到了。”王燁的額頭上有些汗水,快步向著胡文海走來。
要不說領導最貼心的就是司機呢,胡文海有點領悟到這里面的感覺了。
看胡文海的要求就知道,他不想讓自己打聽蕭野芹處理方式的這個事情搞的很多人都知道。
既然胡文海的老媽說要親自處理,這點要求他還是要滿足的。如果當時同意背后又去干涉,這就有點不太信任的意思了。
可是事情畢竟牽扯到科委的宋主任,基本的情況他還是要掌握的。
所以說,胡文海不可能去找秦凱了解事情具體的處理過程,這個時候司機的圈子就成了消息暗中流淌的“地下河道”了。
司機之間的圈子,往往消息比領導還要靈通。有些不方面明著去打聽的事情,交給司機總是很容易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得到消息。
不用問,王燁這么快就返回來,肯定是在新科公司司機圈子里得到了情報。
這種事情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更不會因為國企和私企之間的區別而有所不同。
反正他只要知道王燁的口風夠緊,有些消息不會從他這里泄露出去就好。
作為胡總的貼身保鏢和司機,誰也不會不開眼的打算從王燁的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胡文海點了點頭,指著自己座位的旁邊說道:“坐下說吧。”
新科工廠廠區是花園式設計,歐式的街燈、草坪和水泥路面,配合上夏日傍晚的火燒云和習習晚風。別說,真有那么一點詩意。
隱約間,甚至能看到廠區邊緣處的小樹林里,有那么幾對人影影影綽綽。
胡文海將遠眺的目光收回來,搖頭道:“王哥幫我記著點,公司該修建單間宿舍了。”
“啊?好的,我回頭把這個事情通知秦秘書。”王燁點頭,然后說起自己打聽的情報來。
“蕭阿姨給宋主任打了電話,據說不是太客氣。對科委的研究體制從頭批到了腳,今年的三大獎評選愣是沒有松口,還以新科科學院的名義報上了白院長的氮化鎵外延片技術。聽說宋主任電話里始終沒說什么,這個事情究竟什么結果,現在誰也不清楚……”
胡文海聽的若有所思,總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說白了,蕭野芹這是借機出氣呢。
想當年——當然也沒幾年,也就兩年前,蕭野芹還是繡城64所的研究員呢。64所這個研究所是個大機構,光是研究人員就有小一千人。當然這兩年被新科的光電研究所挖角挖的厲害,有白石做榜樣,誰怎么選難道還有什么困難。
蕭野芹假假的也算得上是研究所里的中層,自己手里有一個實驗室。可即使如此,早幾年也是受了不少的窩囊氣。想也知道,這活動、那學習,好不容易研發的成果卻不被重視,這是當前國內科研體系的痼疾了。
就連倪光南當年研發出來的漢卡,差點也是成為這種待遇。為了能把漢卡推廣出去,他可是一分錢轉讓費都沒要,把成果就交給了柳傳志。倪光南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研究員,作為加拿大科學院歸國的高知,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成果能創造多大的效益?翻過臉來聯想靠著賣聯想漢卡發家,管理層收購配股的時候卻把倪光南一腳踢出了管理層。
就柳傳志這種人,面目可見一斑。
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研究人員腦體倒掛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白石這樣的杰出研究人員,逼得孩子生病看不起,只能辭職了來下海。
問題或許是多種多樣的,有大環境也有64所自身的毛病。但蕭野芹這些年在64所發生了不少不順心的事情,那是可以肯定的。
問題怪誰?別的不好說,科委作為科研人員的“娘家”,難道說一點問題都沒有?
蕭野芹那些年是受了氣,如今說是衣錦還鄉也好,說是當面打臉也好。總之就是想讓人看看,你科委別說什么大環境如何糟糕了,你再糟糕有私營企業的環境糟糕?新科公司憑自己,能發展到今天的水平。上面的領導你自己做的不好,中國那么多好技術換不回來錢,卻偏偏不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技術開發出來了,鑒定完成果就束之高閣。等到先進技術變落后技術了,也想不起來要技術轉化產品。
簡單的說,就是科委,就是中國如今的科研體系無能。
蕭野芹,不過就是討個公道罷了。真是我們研究員不行么?并不,中國或許在尖端領域距離發達國家有距離,但基礎技術上卻是不甘人后的。
總之也好,最差就是蕭野芹出了口氣,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推動中國的科研體系改革。至少也能讓中國的研究人員們多點雄心壯志,如果對自己的成果有信心,大不了老子自己干!新科不就是個現成的成功例子嗎?
如今帝都中關村那里,已經嶄露頭角的四通公司,還有很多研究員們自己辦的掛靠企業,發展的不也是有聲有色。雖然開始條件困難了點,但畢竟是自己說了算!努力拼搏、愿賭服輸,科研人員們起碼能夠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是讓一些根本不懂得技術價值的官僚來決定自己的命運。
想通了這些,胡文海也就熄了息事寧人的打算了。自己老媽要搞個大新聞,那他也就只有把太平洋翻個底朝天的配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