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山東南側峰緊挨著太平河。
太平河自北向南幾乎貫穿了整個唐國,與東南向的洛水并稱為唐國的爹娘河,洛水是娘,哺育了中原文明,太平是爹,打通了中原的商路。
中年道人的紙蜻蜓就是飛到了太平河的一處小島,然后最靠近禪山的一艘龍船就調轉了航向。
刺透清晨的曙光。
自云霧中‘飛’出來的‘雪蛇’,剛剛安穩的落地,遠方的太平河里就鉆出來一艘巨大無比的龍船,還是唐國河運中塊頭最大的鐵甲龍船。
中年道人先行一步,踏河而上,直接去了甲板,寧紅豆在河岸邊遙望,似乎是在做著某些商量。
不一會兒。
龍船靠岸,二十幾米長的木檐伸到岸邊,七八個身穿棉質錦衣的仆從自船上魚貫而出:“請快些上船,莫要耽誤了時辰。”
有人問:“船是開往什么地方的?”
仆從答:“自然是開往神都洛陽,兵荒馬亂,也只有神都才安全。”
老鄉們拍拍身上的雪:“那可真是要謝謝您了。”
仆從笑:“不用謝我,你們應該謝夏先生的,他是我們宗主的貴客。”
寧紅豆剛好從一旁踏上木檐:“貴客?”
仆從繼續笑:“不然呢?不是貴客,這龍船會來接你們?船票很貴的!你瞧瞧這甲板上都是些什么人。”
寧紅豆順著仆從的手指望過去,清晨的甲板上已經聚集了一群早起呼吸新鮮空氣的男男女女,各個衣著華貴,談吐優雅,一看便是名門望族、權貴人家。再瞧瞧自己個兒,瞧瞧身旁的老鄉,包括花桔梗幾個,身上的衣服破爛的連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也就管豎橫的衣服稍稍好一些,可也是臟的不行。
有些尷尬的拽了拽自己的寬大棉衣,然后發現,拽比不拽更尷尬,掉出來的花毛都能拉成絲兒了。
芹菜自然是聽到了這番交談,然后就開始招呼大家:“這船是開往神都洛陽的,大伙兒快上船,上船就安全了,我們去神都。”
“抓緊時間,快上船。”
“鋪蓋卷兒都結冰了,丟了吧,別弄臟人家的船。”
人挨著人,腳挨著腳,人群快步走上船板。
寧紅豆是最后才上的船,她走的不算太快,邊走邊左右觀望,然后就看到了船側的兩行字:“一船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兩腳踏遍太平路,以天為蓋地為爐。”
字的落款是鐵甲宗。
搜索葉飄零在耳邊嘮叨的記憶,傳說這鐵甲宗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最早是以漕運幫派起家,專門走水路過活,財力雄厚。后來勢力擴增,幫里又出了幾個少年天才,竟是入了修行之路,然后就開始朝修行界發展,從水路貨運發展為經營一些修行界的奇珍異寶。
后來,鐵甲宗又出了幾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入了皇宮,緊接著甚至出了幾個可測天機斷龍脈的鬼才,皇親國戚加上國師謀士,算是徹底發展成黑白兩道,俗世修行都受人尊敬的超級大宗。
既然這龍船上有鐵甲宗的落款,那這船多半便是鐵甲宗的船。
龍船雖然足夠大,但肯定不能讓老鄉們在甲板上待著,不是個事兒,也忒難看。
困、累、乏到極致的老鄉,最后被安排到龍船甲板的下層,雖然昏暗一些,起碼足夠暖和,這艘船可是頂配的豪華龍船,下層的環境也是非常奢侈的。
寧紅豆最后鉆進甲板下面時,芹菜似乎被他師父喊到了一旁,從不與師父頂嘴的少年,看模樣竟是在跟中年道人吵架。
寧紅豆的耳朵好使,隱隱約約聽到,中年道人要去一個地方,履行一個承諾,不能帶著芹菜,讓芹菜跟著龍船先去神都,過后自己會去找芹菜。
下山就是離別。
芹菜才多大,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再不愿意,也得忍著啊:“只有大人才有選擇的權利,小孩子只能默默承受,沒得辦法。”
芹菜回了船艙之后,倒頭就睡,臉頰埋在下面,后腦勺朝上。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傷心了,保不準還哭了鼻子。
龍船上的鐵甲宗,沒有因為眾人衣著破爛而嫌棄,該有的都有,該提供的都提供,只要你需要,告訴那些仆從,很快就會給你拿下來。看來中年道人在鐵甲宗的眼里,非常有分量。
威脅消除,困意來襲,雖然是天亮,但剛好周圍很昏暗。很快,鼾聲四起,就連寧紅豆都睡了過去。
龍船行駛的不快也不慢,晃晃悠悠的一路南下,當寧紅豆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船外已經是星光璀璨。
龍船出了幽云二州,風雪便停了,就連空氣中的冷冽也隨之消失的一干二凈。
寧紅豆伸著懶腰走出船艙,走上甲板,這艘龍船是依據王舟所建,船艙上有四層。
夜色中。
船樓燈火輝煌。
從寧紅豆的角度望過去,第一眼就看到二樓臨窗的位置坐著一位身穿錦袍的男人,一整身的衣服華貴無比,手里拿著一把純裝飾用的折扇,慵懶的靠在一把軟塌上,眼眸意興闌珊。
男人身旁萎著四名嬌滴滴的女子。
身前最洶涌澎湃的那位,捏起一顆冰葡萄塞到男人嘴里:“殿下,雅兒腰都直不起來了,您可真壞,以后莫要在白日里便那么粗魯,晚上都依你。”
二樓大廳里,人頭攢動,都是唐國北境有頭有臉的人物,耳朵比狗都靈。聞言,身子都是一震,耳朵豎的更高。
這位話音剛落,旁邊那位抱白貓的女子就接過了話茬:“妹妹問萱兒為何睡到了響午……實話實說,只因昨晚伺候殿下,實在太累了嘛。”
人群又是一震。
男子扶著軟塌的手指稍稍動了動。
緊接著,男人身后那位穿著黑貂絨,彎腰給他捶背的女子,有些害羞的淺淺一笑:“那天殿下找大夫給萌兒開的藥,效果很好,雖然每次都很疼,但萌兒喜歡。”
人群再次一震。
男子另外一只手趕緊扶住了額頭。
最后說話的這位,白衣長發,溫文爾雅,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可這說出口的話卻著實誅心:“各位姐姐,勞煩你們下次小點聲,動靜太大了,敏兒好幾天都睡不安穩了呢。”
終于。
男人的臉頰泛起一層紅暈,周圍的人群更是努力的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這四位女子說的很含蓄,但意思足夠清楚明白了。奈何,大家都是北境人啊:“誰不知道咱們北境住著一位七王爺,而這位爺,腎虛啊!”